若说如今的金陵城哪些世家最为有名,非高家莫属。
高家原就是武将世家,本朝时出了两位太后而名贯大夏朝,这两位太后自然就是大高后和小高后,大高后虽亡,可她当年救助过不少人,如今还有许多人脉留给高家,小高后监国几年,如今虽身居后宫,可名望却丁点不比陛下少,因此上,高家也是如日中天,不管是名头还是实惠是旁的世家比不得的。
只是这几日位于英芨芳的高家一家子脸上都挂着愁容,满府的愁云惨雾。
高家老太君,也是大高后和小高后的母亲赵氏由丫头扶着,颤颤微微进了一间闺房,才进门就听到一声惨叫,之后就看到她最疼爱的孙女瑟缩在拔步床上痛苦的叫着:“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再不敢了,别过来……”
“芷儿啊!”
高老太君一见孙女如此模样,哪里还忍得住,当下痛苦一声就要去抱孙女,只是高芷兰却似看到恶鬼一般,本来狼狈的样子更形狼狈,扯着身上衣衫使劲摇头,满头黑发弄的跟杂草似的乱七八糟:“别过来,别过来,别拿我,鬼啊!”
她惨叫一声吓昏了过去,高老太君却疼的心犹如刀割一般。
“我可怜的芷儿啊,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
她这里正心疼,高国舅和高夫人进来,两人一起跟高老太君见礼,高老太君当下就拉了脸:“我当初说不叫芷儿跟曹家那小子,你们偏就不听,你们瞧瞧,她自嫁一曹家得了什么好。一家子糟心的东西,前儿芷儿好容易回来了,我便说叫她只管在家里住着,可你们呢,曹家一来人接你们就屁颠屁颠的打发芷儿走,这回可好,人竟。竟成了这样。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高老太君连哭带骂,吓的高国舅和高夫人赶紧跪下,高老太君还犹不算。不住哭道:“我这一辈子生了好几个小子,拼死拼活就养了那么两个姑娘,可也没在家呆多少年就都进了宫,这一进去。骨肉分离,一年统共见那么几回。好容易你们生了个芷儿,我当心肝肉似的疼着,你们就,就看不过眼。偏就容不得我高兴,啊,就这么治我的芷儿。我知道,你们嫌我给芷儿东西。恨不得将我的私房都哄了去,就容不得芷儿。”
她这话说的,高国舅整个人几乎都伏在地上:“母亲折煞儿子了,儿子,芷儿也是儿子的女儿,儿子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容不得她。”
高夫人只管哭,本来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她已经够心疼了,高老太君又这么不依不饶的。
所幸高老太君哭过骂过便也恢复过来,擦了泪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归得请名医来将芷儿治好,她才多大的年纪,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着,治好了,我得问问她,那曹家还要不要回去,若是不回去,和离就是了,这事我还做得了主。”
“是。”高国舅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丁点不敢和高老太君辩驳。
其实,他很想说一句女儿家出嫁从夫,总是往娘家跑是什么意思,再有,一女不二嫁,哪里就能说和离便和离的。
可看母亲那个样子,他又不敢说出真心话来。
且等高老太君一走,高夫人又埋怨高国舅:“我早就说曹家那个样子,咱们芷儿过不下去就和离,凭着咱们的家世,芷儿的人物,还怕说不到好人家,你却偏不让,瞧瞧如今……”
说话间,高夫人又哭了起来,弄的高国舅一阵头疼,也不好和夫人争吵,只能哎声叹气的出去。
说起来,这高国舅为人虽迂了些,倒也是个正直之人,且对夫人是很敬重的,素来不爱和女人争吵,成亲这么些年下来,向来只有高夫人埋怨他的,他一句话都没骂过高夫人,脸也没红过一次,这人的涵养还是相当好的。
再加上高老太君不是恶婆婆,是个极通情达理的,高夫人又有儿有女,日子过的相当不错,唯一不顺心的就是高芷兰了,谁叫这女儿嫁了那么个不省心的人家。
高夫人又看过高芷兰,命人在金陵城张榜求医,遍请名医救治自己女儿。
才理完这些事,出得高芷兰的闺房,便见自家大儿子风风火火的走来,一见高夫人,高剑兰立时见礼,脸上带着些急色:“娘,妹妹可好一点了?”
高夫人叹了一声:“哪里就好得了,你妹妹那个样子,娘看着了心里不好受啊。”
高剑兰脸上也有几分忧色:“儿子已经叫人张榜去了,总归妹妹这病得治,儿子偏不信大夏朝这般大,还没个好大夫。”
高夫人又叹了一声,实不知说什么好了,高剑兰站到一侧道:“也不知道妹妹好好的怎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莫不是又被曹家欺负了不成?”
“曹家。”高夫人气的咬牙切齿:“早晚得和他们算总帐。”
“是。”高剑兰应了一声:“如今治好妹妹是当务之急,旁的事先莫管。”
在高家怨恨曹家的时候,曹安和成平安在酒楼相聚,两人要了一个包房,进门叫小二上了茶点,又点了菜,等屋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成平安对曹安一笑:“曹兄,如今你梦想成真了吧,令夫人是不是对你言听计从,开始孝敬公婆了?”
他不问不要紧,一问曹安立刻变了脸色,满脸的埋怨:“成兄,实在是,哎,你怎么出那么个馊主意,内子被吓疯了,如今叫高家接走,看都不叫我看,怕是……我府上要和高家结仇的,万一高家报复,我可怎生是好?”
“怎么会?”原成平安还得意洋洋的,一听曹安这话立时惊了:“按理说不该啊,也不过都是些假的,怎就吓着了。”
忽然,他一拍脑袋小声道:“也是,现代人都知道那鬼洞鬼屋是假的,可古人不知,再加上那些封建迷信思想,岂不被吓着。”
这么想着,成平安也有些悔意:“曹兄,实没想到令夫人这般胆小,我原叫人试过的,并不曾吓坏,哎,早知道这样就该想旁的法子。”
“说这些与事无补。”曹安脸上愁容越发堆积的多了:“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子治好内子,只是,高家请了许多名医都没办法。”
成平安忽然想起一个法子来,当下提议:“想要治好令夫人只能以毒攻毒,照我说,再吓她一次怕就会好的。”
这话一出口,吓的曹安赶紧摆手:“不成,不成,哪里就成,一回就吓疯了,再吓一回岂不吓死了,要真是如此,高家非得恨死我,就是宫中的太后娘娘也饶不得我去。”
“胆小。”成平安嘀咕了一声,见曹安不应,他也没办法,只好拿旁的话岔开。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喝了几盅酒,因曹安有心事这才散了。
成平安结帐和曹安一起离开,并没有注意到隔壁房中一人推门出来,而此人若是仔细去瞧,竟是锦衣卫中的百户,还是那个被成怀瑾下了命令注意季家事的牛百户。
牛百户笑着,脸上都笑出许多纹路来:“没想着今儿不过是来喝几盅酒,竟得了这么个大好消息,怪不得总宪老说凡事保秘最为要紧,若是不能做到机密不外泄,那这事成功的可能性就极小,什么君不密则失臣,臣不秘则**,原俺也不太明白,如今倒是知道了,这两个大傻子,酒楼最是容易消息外泄的,他们谈事不知道寻那四处透风的地方,竟跑到酒楼包房里来了,呵呵……”
过了一会儿牛百户才结帐离开,出了酒楼打个暗号,暗中立时就有许多小旗跟上。
庆丰帝登基以来,头一回册封郡主,而且还是册封的外姓郡主,便有许多人不服气。
这事庆丰帝早就料到了,直接将季颂贤弄的那活字印刷术给抛了出来,原这活字印刷术季颂贤是打算叫她哥哥们领功的,没想着庆丰帝为了堵大臣们的嘴又安到她头上,她也只能接着。
庆丰帝拿这借口堵了大臣们的嘴,又如赌气一般的叫礼部赶紧给季颂贤做郡主的礼服,又着内务府将季颂贤的名字上玉碟,赐封号金册之类的,总归忙活了好几日才消停。
之后便又是季颂贤和成怀瑾赐婚之事,原有许多极羡慕季亿女儿能做郡主的大臣知庆丰帝将季颂贤赐婚给成怀瑾立时什么羡慕之情都没了,一个个都心说亏得季亿这般忠心,庆丰帝竟然拿他女儿做人情,真真是为着叫成怀瑾这条狗咬人,无所不用其极了。
又有许多原和季亿关系不错的大臣开始同情季亿,还有许多对季颂贤有好感的贵妇递帖子请她赏花之类的,原都是想要安慰她的,倒弄的季颂贤哭笑不得,心说这些人私心底下怕是已经认定她以后没什么好结果了吧。
旁人倒也罢了,只韩中书得到这个消息痛苦了好些日子,他原是很爱敬季颂贤的,好容易老师写信到季家提亲,瞧样子季家也要吐口了,谁知道那位锦衣卫指挥使横插一杠子抢了季颂贤。
韩中书对成怀瑾心生怨恨,心说季颂贤那般温柔雅致的女子本就该嫁个文人,夫妻二人写诗和曲逍遥度日为上,嫁与成怀瑾这等只知道打杀的血腥武夫真真是白瞎了那般好的人。
可是,他也不过是个穷翰林,比起成怀瑾来权势都差之远矣,就是心中不忿也无法可想,只能暗生恼意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