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和陶氏也都是一脸笑容,神色轻松之极,似是放下什么包袱一般,总归笑的很欢快,同时道:“再没想着竟还有这样的道理,也是妹妹这等识文断字又素有才能的才想得到,我们是再想不到的。”
陶氏也笑:“原我还说我读了多少书,素来比世人强一丁点,如今听妹妹一席话,我才知原是我自误了,我也与世人一般,只妹妹比旁的人都强。”
“倒真不是我夸。”伍氏越发的高兴:“你们妹妹原就比人强的,不管是样貌还是才学又有几个比得了。”
孙氏和陶氏也都笑着凑趣,娘三个将季颂贤几乎夸上天去。
季颂贤脸上带着红晕,羞道:“哪里有你们说的那样,也不过咱们在家里说说,出去再说这样的话,岂不叫人笑掉大牙,不晓得多少人得说我轻狂呢。”
她这般说,伍氏几个却是该怎么夸怎么夸。
实在是季家这些女人都几乎高兴坏了,她们也都是在这等三从四德的教育下长大的,虽比寻常女子好些,性子也开通,但每回出去宴饮听别人说起家里小妾通房,又说到季家的太太们如何善妒,管着自家男人不叫纳妾,尤其是季相一国重臣竟那般惧内时,心里总归是不舒坦的,似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不能理直气壮。
如今呢……
有了季颂贤这一番话,伍氏几个就可以心无负担的与人谈论纳妾之事了。
季颂贤也是挺欢喜的,她也一直寻各类的理由来支持伍氏。
实则,她实在喜欢季家,更喜欢她的母亲和嫂子们。只说伍氏几个那般的敢做敢当,那般的果敢坚毅,世上再没比她们更好的了,她也明白伍氏几个的心思,想了好些理由来支持伍氏,只都有些说不过去。
然后,季颂贤有一日突然想及后世所提的男女比例问题。便想到本朝也有这等问题。于是就从这个上头来寻理由,竟给她寻着了,虽有些牵强。可说出来也很有道理,一时也是能哄一哄人的。
等着伍氏几个夸完,季颂贤抿嘴一笑又道:“若是好些男儿都讨不着媳妇,天长时久的。指不定怎样呢,说不得这世道还得乱上一通。比如那等拐子拐了女童给人做童养媳的,抢了旁人的媳妇卖的,里头好些事呢,若真说起来。一时半会儿又哪里说得清楚。”
“很是,很是。”伍氏极力附和:“且等着我理一理这些事,你爹回来我与他说。”
说完话。伍氏喜滋滋的拉着季颂贤去菜园子里绑白菜去了。
天儿越发的冷了,菜园子里也没别的菜了。单只种了许多白菜菠菜韭菜等,白菜长的大了需要将叶子绑起来,如此才能长成一团,伍氏这几日就忙着绑白菜呢。
季颂贤跟伍氏一处拿了草绳将一颗颗白菜叶子合拢绑起来,她如今做这些活计倒是一点都不生疏,因着年轻身体好的原因,比伍氏绑的还要快些,娘两个半个上午绑了好几畦白菜,直累的腰背酸痛才作罢。
季颂贤揉揉肩膀,又揉了揉腰,过去给伍氏捏着肩膀笑道:“等明儿再干一会儿子白菜就绑好了,待入冬之时长成了叫哥哥们帮着收了放到菜窑里。”
伍氏也笑:“今年咱们活计做的仔细,这白菜长的好。”
瞧了一眼那些长的嫩生生的菠菜,季颂贤有些意动,笑道:“一会儿咱们拔些菠菜,洗干净了拿热水烫一烫,放上些粉丝凉拌,又清口又开胃。”
“我的儿。”伍氏拉了季颂贤往屋里走:“你说到娘心坎里了,娘也正想吃这些素淡的菜呢,一会儿叫随心和绕梁去弄,你跟娘到屋里且挑一些衣料,眼瞅着一天天见凉,很快做冬衣了。”
季颂贤想到她前些日子得闲的时候纳的那些鞋底子,还有几双布鞋,笑道:“我前些时候和绕梁做了几双鞋,做的并不怎么好,一会儿拿来娘帮我看看。”
说到这里,季颂贤低头,她白日里不敢在人前做,夜里熬油点蜡的给成怀瑾做了好几双鞋,都是自己亲手纳的鞋底子,亲手裁的鞋面,又拿着金丝银线的细细的绣了纹路,做的好精致的鞋子,竟是比寻常时候更下功夫,比给季亿做的还要好些。
如今想来,却是不该的,脸上有些愧意,对伍氏也道:“且等过几日我再给爹细细的做上一双棉鞋,保管又暖和穿着合脚。”
“你的针线活做的好。”伍氏一行走一行说:“不过也别做太多活,如今年轻不显,到年老了小心眼睛疼。”
待进了屋,伍氏叫人拿出好几匹布料,季颂贤挑了一些细棉布,只说要做**和棉袄穿,说棉布做的比绸缎做的穿着更舒服,之后又挑出一些素淡的料子做衫子裙子。
才刚刚挑好,便有小丫头进来回说锦衣卫指挥使送来许多皮子,问送到哪里。
伍氏一听倒是乐了,立时叫人抬过来。
待几个小厮和好几个粗使婆子抬了那么几大包袱的皮子进门,伍氏更乐呵,和季颂贤叫小丫头将皮子都摊在外头炕上,娘两个细细的挑选。
其中最大的一张竟是一头黑熊皮,摊开来竟占了半大个炕,季颂贤先拿出来笑了:“这个好,爹年轻的时候没保养好,到如今天气一寒便腿疼,娘拿这个给爹铺在床上睡觉保管暖和。”
将黑熊皮放到一旁,伍氏竟然想起一张白虎皮来,娘两个看的几乎目瞪口呆,只因这白虎皮太完整了,整张皮子没一处破的,也不知道这老虎是怎么打下来的。
季颂贤叫人去看看送皮子来的人走没走,回说正在门房喝茶,便叫绕梁去问问这些皮子是怎么得来的?从哪里买的?
绕梁去后没一会儿回来,气都没喘一口急道:“夫人,姑娘。奴奴问了,那几个锦衣卫大哥说这些皮子都是他们指挥使大人往年打下来的,攒了好几年攒了这么些,那白虎皮最好不过的,是去年冬里指挥使上山碰着一头白虎,也没用弓箭没用刀斧,竟是生生拿拳头将白虎打死的。因此这皮子最完整不过。”
季颂贤听后倒没如何。伍氏倒吓了好大一跳:“他力气也忒大了些,这样大的老虎都顶不住他的拳头……”
说到这里,伍氏担忧的看了季颂贤一眼。心说自家女儿这般的娇娇弱弱,万一两口子打架……这都不敢想呢。
季颂贤一笑算是知道了,叫绕梁去和随心拔些菠菜拿到厨房做菜,就又和伍氏开始挑皮子。
季颂贤先捧了那白虎皮道:“娘。这个皮子女儿就留了,旁的随娘处置。”
伍氏自然也乐的叫季颂贤留下。一行点头一行道:“原该的,你身子也弱,到了冬天受不得冷的,这皮子你拿回去铺吧。”
一时。伍氏又挑出好几张几乎颜色一致的火红的狐狸皮,立时笑着拉季颂贤过来往她身上比划:“这个好,这个颜色好。毛风也好,且等我瞧瞧给你做个什么衣裳穿。你平日里穿的太素了些,小姑娘家家的原该穿的鲜亮,如今有了这火狐狸皮,咱们做上几件鲜亮衣裳。”
季颂贤笑着应下,挑出好些灰鼠皮,狐狸皮,其中还有些紫貂皮推给伍氏:“这些皮子娘和嫂子们做衣裳,那紫貂皮给爹做个帽子戴,剩下的给大哥做围领,还有那水貂皮够做一件披风的,给爹爹做吧。”
她自己又划拉了几块紫貂皮还有黑色的油光水滑的水貂皮拿个包袱皮裹了,虽没说是做什么的,但是伍氏一眼就瞧出必是要给成怀瑾做衣裳的,虽没说什么,然则到底心里酸溜溜的,只说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过去呢,凡是有了好物件都想着未来夫婿。
后来又一想她自己倒是笑了,心说她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一样,那时候季亿饭都吃不上,她凡是有了好吃的都偷偷的藏一份趁空给季亿送去,又心疼季亿吃不饱穿不暖的,瞒着父母兄嫂攒了钱做了冬衣给季亿,如今到了女儿这里她也没甚么由头去说。
一时又想两个孩子倒是互有情意,这原是好事的,起码比那盲婚哑嫁的,到得成亲之后互相看不顺眼要强许多。
瞧成怀瑾的样子,便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得了好物件都知道送一份来,想来心里倒是极疼自家姑娘的,而季颂贤那等偷偷攒东西给成怀瑾的样子如自己年轻时一样,必是欢喜那位成指挥使,如此,待两人成亲之后才能有商有量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伍氏这等女儿要嫁时的心酸和欣慰大约凡是做父母的都经历过,她一时喜一时忧的,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拉着季颂贤又装作不经意的给她挑了一件黑色或者宝蓝色,深蓝色之类的衣料,只说叫季颂贤得闲的时候给季亿做件袍子,其实是想着季颂贤有了这些料子,待给成怀瑾做衣裳的时候不至于再偷偷的寻摸料子。
娘两个又挑了好些衣料和皮毛,季颂贤包了好几包袱皮,到晌午的时候叫几个婆子给她抬到屋里。
待吃过午饭她回去歇着,一进门,季颂贤便叫过绕梁问:“成指挥使这几日忙着做什么?”
绕梁面上看着憨,可却也是个有心眼的,季颂贤想来她去门房问皮子的事情,定也悄悄打听成怀瑾的动向。
果然,绕梁笑道:“这几日忙着训练一帮子小旗,另外,陛下要打猎,成指挥使忙着布置猎场,再有便是……”
说到这里绕梁停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听锦衣卫那个小哥说江家想和宋家联姻,不晓得为着什么事情没成,江家大爷惹了一个江南极有些势力,家里极富足的盐商,好似是险些将人家的儿子打死,那盐商就只一个独子,哪里又肯算得了,两家这会儿子正斗的厉害着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