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简兮靠在沙发上想事情想得出神,手里的热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渐渐冷掉。
今天开标会上发生的事,她已经隐约知道内情。
以她对易哲慎的了解,输给其他人还好,输给温致成,绝对是他无法容忍的事蠹。
可是,到底是谁出卖了天堃髹?
房间门这时被打开。
易哲慎走进来,边走边脱下西服,扔到旁边沙发上,一向沉静的眉宇间,此刻是掩不住的倦色。
很显然,今天这个失误,对他打击不轻。
“事情会不会很麻烦?”简兮走过去,替他挂好衣服。
他摇摇头,又抬腕看了看表,“快5点钟了,行李收拾好了么?我送你去机场。”
简兮没动,忽然抬起头:“易哲慎,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易哲慎“嗯”了一声:“现在?”
她想了想,只问:“你累吗?如果累的话,我把机票改签,明天回去上班也可以……”
“我怕你累……我不累。”
“好。”简兮这才下定决心,拉着他,一路引他出门。
两人去了酒店顶楼天台。
这里本来是不允许非员工出入的,简兮刚刚求了客房部经理很久,才拿到钥匙。
天台上,风很大,视野也很宽阔。
大半个深圳都尽收眼底。脚下是城市高低错落的钢铁丛林,蜿蜒的道路穿插于期间,路上涌动着无数的人,无数的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风一下子吹过来,吹乱了头发。
莫名的,人的心情仿佛也能开阔不少,没有理由。
简兮拉着易哲慎来到栏杆前,静默一刻,然后转过头,对他说话,“易哲慎,生意的结果,不重要。”
风大,她声音也说得很大。
“是不重要。”易哲慎看着脚下渺小如蝼蚁的车流与人流,慢慢笑了,语气是一种无奈地安抚,“虽然现在情况很糟糕,但还在我能解决的范围之内。”
“真的?”简兮眼眶发热。
“真的。”他不骗人地点点头。
从小到大,他对自己要求苛刻。
他讨厌失败,讨厌失望,特别是输给温致成。
可现在,忽然间想明白了,真没什么。
何况……他轻轻睨了面前女人一眼,没想到,看起来笨笨的女人,安慰人的功夫也是一流。
又一阵风吹过来,吹得她头发凌乱。
他勾了勾唇角,伸出手,将她带到怀里。
过了会,才缓缓开口:“标价泄漏原因我会查出来,你不用担心。还有,温致成这个人城府太深,以后离他远点。”
简兮垂垂眼睫,点头。
只想:要不要告诉他实话呢?
她犹豫数番,斟酌着措辞开口跟他坦白:“易哲慎,其实我读大学的时候,和温致成在一起过……”
没等他开口,她立刻补充:“我们在一起了两年,后来因为矛盾分手了。不过我向你保证,那天在飞机上遇到他,绝对是巧合。我不知道他也会来深圳,还有标价的事,今天早上,我也看到过你的邮件内容,我——”
“简兮,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易哲慎沉下脸,直接打断她的话。
简兮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想了想,还是说出一个答案:“相爱。”
易哲慎:“除了相爱呢。”
简兮抿抿唇,答:“沟通。”
所以她现在才主动跟他坦白以前和温致成的过往啊……
“还有呢?”男人丝毫不买账,看向她的眼神深隼晦暗。
简兮这回是真迷茫了,“还有吗?”
“是信任。”易哲慎有点想揍她了,没好气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早在从纽约回来,他就已经查过她。她和温致成的事,在他这里,早已不是秘密。
简兮埋下头,没说话。
易哲慎脸色缓和下来,“你主动跟我说这些事,是不是以为今天这件事你有嫌疑,是怕我会不信任你?”
简兮任由自己被男人拥在怀中,没好意思抬开口。
他口吻严肃认真,“忘了之前我们的约法三章么?我希望有困难时,有麻烦时,无论大事小事,你能立马想到我,跟我商量,跟我沟通,彼此保持绝对信任,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记得……”简兮吸了吸鼻子,心虚地窝在他怀里。
“那你做到了吗?”他摸了下她被吹得凌乱的头发。
她知道自己错了,规规矩矩地点点头。
嗅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过了会,她才轻声开口:“易哲慎……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
飞机是晚上8点。
易哲慎晚上还有会议要开,明天一早,他还要飞回纽约,跟总部董事会解释这次竞标失败的原因。
简兮坚持没让易哲慎送她,让司机送她去了机场。
候机厅内,她思虑再三,到底还是去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
凌晨的事,他们没做任何措施。
她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经期也不准,安全期也算得稀里糊涂。
孩子,对于她和易哲慎之间还是没来得及排进计划表的问题。
她暂时没有做好当妈妈心理准备,易哲慎显然也没有。
那盒药买到手,她到底没有马上吃,而是暂时放进了包里。
登机前,她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间时,竟发现自己的例假忽然来了。
好吧,上天已经帮她解决了这个选择题。
*
回程的飞机上,简兮又和温致成遇上。
要不要这么巧?
温致成这趟身边只跟着助理阿KEN,他妻子,那个叫何慕宜的女人,这回没有和他一起。
温致成也看到了她,明显愣了一下。
目光尽量淡然地往旁边,他似乎不想与她对视。
可下一秒,又转了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顿了两秒才问:“你一个人?”
简兮有点无语,客套地点头,寒暄:“你太太呢?没跟你一起?”
他沉默两秒,从善如流地笑着说:“她还在深圳要处理一些事,我先回沪城一趟。”
简兮没有把这场寒暄进行下去的想法,笑了笑,就去了自己的座位。
*
简兮一直有痛经的毛病,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刚做过坏事的原因,疼痛来得特别厉害。
飞机起飞没多久,她就已经跑了三趟洗手间。
回来后,又跟空姐要了几次热水。
滚热的液体喝下去,仍缓解不了肚子里那股阵痛。
她满头冷汗,难受得半死不活。
这个时候,真的很想易哲慎能在身边……
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她已经习惯独立照顾自己。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那个男人的不动声色的宠溺,习惯他对她的包容?
眼角有液体倏地滑落,她被自己的脆弱和矫情先吓了一跳。
赶忙胡乱地抹了一下。
*
温致成早已经发现对面座位上女人的异常。
他猜出她应该身体不舒服,但很显然,从纽约重逢开始,她就一直很排斥他。
他知道,就算他现在过去对她施以援手,她也未必会领情。
航行进行到一半,头等舱内十分安静,其余几个旅客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
简兮也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她额头仍有未干的冷汗,几绺头发被汗水浸湿,贴附在脸颊上。
温致成沉吟片刻,跟空姐要了毛毯。
起身走过去,轻轻为她盖上。
靠近时,他闻到她头发上有淡淡的西柚混合青柠的香味,仍是她从前惯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
仿佛是察觉有人靠近,她不安地动了动脑袋。
头发稍跟着稍稍移动,露出脖子上几道淡红的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温致成目光转暗。
这是另一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