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给苏黎电话时,刚刚把车开进小区车库。
苏黎告诉她,现在他们还在外面吃饭,大约半小时后才能送橙橙回来。
知道女儿挑食又顽皮,今晚还做了人家的电灯泡,简兮少不得要在电话里歉意地麻烦苏黎和Paco多费心一些。
泊好车,她心情还算不错,一路上楼髹。
在电梯里,又收到苏黎发来的短信一则:今晚的饭局易先生也在,刚才他主动说送橙橙回来,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简兮的好心情瞬间戛然而止。
她和易哲慎那段还没来得及公之于众的隐婚,在香港这边几乎没人知道。
只有去年圣诞节公司Party时,她和苏黎,两个在异地他乡打拼的女人,酒醉时一刻真情流露,各自吐露心中的秘密。
苏黎告诉她,隐姓埋名来香港,是为了躲一个毁掉她一切的男人。
交换秘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简兮遂隐去易哲慎的身份,将那段不了了之的短暂婚姻心平气和道出。
不同于她的粗线条,苏黎是个心思慎密的女孩,这段时间和天堃公事上的接洽,她时常不自觉的心神恍惚,想必苏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心事重重地开门进屋,简兮连灯也没开,就仿佛失了所有支撑一样,在客厅沙发上颓然坐下。
一动不动,胡思乱想。
夜沉如水,窗外是这个城市永远不变的背景音,房间里却只有空调换风单调的声音。
保姆今晚请了假,她一个人在昏暗中坐立不安,一点也没有办法想象易哲慎知道橙橙存在的后果。
瞒了三年的秘密,即将被揭开最后一层伪装。
橙橙,她视若生命的女儿,这个从命运那里偷来的孩子,终究还是要还回去么?
她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甚至有想过,直接装傻充愣算了,反正她一口咬定橙橙不是他的女儿,他又能拿她怎么样?
她还抱有过侥幸心理,万一易哲慎没发现什么,只是她杞人忧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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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走到夜里9点半。
门铃被摁响。
她从沙发上起身,按开灯,给自己做了十秒钟心理建设,才走过去,把心一横,打开了门。
易哲慎站在门外。
男人高大的身影比她高了一个头,外面楼道的灯光是一种淡淡的橘黄色,他的脸也隐在那抹橘黄中,唯有视线沉沉,居高临下看着她。
橙橙趴在他肩膀上正呼呼大睡,小嘴巴撅着,似乎睡得很香。
易哲慎开口,声音很淡:“今天打球时碰到橙橙,我顺路送她回来。”
“谢谢,麻烦你了。”简兮笑了起来,特别轻松的那种,然后伸手去接过女儿。
三岁的孩子跟抽了条似的,个子一米一,体重也差不多有三十多斤。
她抱起来很吃力。
有一下差点没接稳。
易哲慎没给她逞强的机会,直接把橙橙抱了回去。
同时人已经不由分说迈进了屋子,问她:“房间在哪儿?”
他一贯这样强势,只要打定了主意,就毫不会给人拒绝的机会。
她没办法,只得指路。
易哲慎把橙橙抱着,穿过客厅,一路去了橙橙的房间,把小姑娘放到她的小床上。
橙橙有些略微苏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他,闷声闷气地叫:“易叔叔,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易哲慎点头,薄唇微微扬起。
橙橙拽住他的手,压低声悄悄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千万不要让我妈妈知道哦!”
“好,我不告诉她。”他郑重地答应,伸手给小姑娘掖好被角。
手指却在微微发颤。
他并不算很喜欢孩子,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悄无声息有了一个女儿。
这一切突如其来,让一向镇定自若的他,忽然间张皇失措。
他的女儿,已经三岁零一个月。
他错过了她那么多成长的印记,怀胎十月,出生,长出第一颗乳牙,第一次学步,第一次开口说话……他都没有见证过。
这是他做为父亲的失败,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弥补。
*
客厅里,简兮没打算跟进去。
那对素未谋面的父女,此刻在里面神神秘秘的交流内容,她当然不会听见。
她只想,她大概应该给他倒杯水,再寒暄两句就可以送客了。
可是今晚她连最基本的客套也不想。
脑子里乱成一团,她吸气又呼气。
等易哲慎从橙橙房间里出来,她丝毫没有要请他坐下来喝杯水的意思,对他说:“很晚了,实在不太方便。今天谢谢你了。”
易哲慎站在那里没动,嗓音沉沉:“我答应了橙橙,明天教她打网球。”
“不用了,她明天有钢琴课,不能缺席。”简兮道了声再见,便走到门口,打开门。
一副要送客的姿态。
他稍作迟疑,到底还是迈出步子。
临出门前,简兮刚要松口气,他却忽然反手将门撑住。
简兮忽然慌了神,使劲将门合上。
可哪敌得过他的力气。
隔着一扇门,两人无声地较起劲。
最后终究还是她落了下风。
他擒住她一只手,看着她:“橙橙的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有那么一瞬间,简兮竟然觉得心虚。
很快,平静下来,她反问:“你想要什么解释?”
“橙橙有头孢类抗生素过敏,正巧我也有。你不要告诉我,这只是巧合。”易哲慎握住她手腕的指节暗暗收紧,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腕上传来勒紧的痛楚,简兮呼了一口气,明白已经避无可避了。
心想,那好,今天就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只是眼眶又有些刺痛,她连忙低下头,心想原来自己还是这么差劲。
这两年自以为是地觉得已经历练得差不多了,老牛掰了,搞得定这个,摆平得了那个。
结果面对这个男人时,还是一样的不争气。
真正到了开口的时候,她语气倒比预想的还要平静:“橙橙今年三岁,她是七个月早产,生日是三月份。”
易哲慎没说话,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仿佛听不懂她的话。
“我在美国华盛顿州生下的她,她出生时1800克,有轻微的新生儿黄疸……治愈后,一切身体机能正常。一岁之前,都跟着我生活在国外。两年前,我带着她来到香港,一直到今天。”
好了,终于都说出来了。
简兮心里有股说不出的解脱,原本是准备让这段往事永远烂在心里,他永远没有必要知道这段过去的存在,更没有必要知道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可是秘密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很难受。
现在,她终于没有秘密了,换来血肉模糊的轻松感。
长久的对峙中,易哲慎还是没说话,握着她手腕的指节,却在剧烈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短短几个字,他说得很艰难。
“你已经订婚了,你要我那时候拿什么身份来找你?前妻吗?”她笑着回答,理由充分。
堵得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当时我后悔过,我去了美国,我想见你。想见到你时,告诉你,我们好好过吧,你放弃你的事业好不好?哪怕穷一点都没有关系,因为我怀孕了。我到底还是做不到那么伟大,我只想自私地想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可是我等来了什么呢?孩子七个月早产,我摔倒在小旅馆的地板上,差点大出血死掉。我自己穿好衣服求服务员帮我打911,我一个人在手术台上替自己签下手术同意书,醒来时,就等到你和余恺筠订婚的消息,新闻媒体满版都是关于你们订婚的报道,哪怕我躺在医院病房里,不想知道都不行……”
---题外话---抱歉,更新晚了。颈椎病又发作了,一只胳膊打字时几乎抬不起来,今天凌晨的更新延迟到明天早上10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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