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开始下的雪，此刻已经越来越大，他们在屋里时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走到窗前看，才发觉大地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肖子清咬着牙站起身，脑袋还有点嗡嗡的，却也被迎面吹进来的冷风给激得清醒了一些：“好漂亮。”
莹妆素裹，远近的楼房都被铺上了薄薄一层洁白的雪。
就连楼下的绿化树木都变成了极富诗意的雪景图。
顾南澈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又往里瞧了一眼她，忽然道：“吃完饭我们下去走走。”
“好啊。”肖子清没多想，就是觉得过会儿下去说不定雪已经厚到能堆雪人了。
哪里知道顾南澈冒出的念头却是，初雪那天和喜欢的人一起走，可以相爱到白头。
他俩正在如胶似漆，另一边的李亦婷和王静却憋了一肚子火气。
折腾了这么久，没休息好不提，受到灵魂上的伤害不提，想要找到借点钱买晚饭都没借到，一回宿舍，李亦婷就愤愤地给手机充电，忽然想起什么，又忍不住道：“平时倒知道送菜送饭，结果需要他的时候，人根本不知道去哪儿了！”
王静也把自己的充电器翻出来，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没太反应过来：“谁啊？”
“还能有谁？”李亦婷“呲啦”一声把桌边的椅子拉开，冷笑道，“陈希元啊，前段时间一副拼命献殷勤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我，结果这两天一有篮球赛……”
她抬手将放在架子上的卸妆水拿出来，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饭也不送了，人也不见了，平时连条消息都没了。”
李亦婷说着，不太死心地把已经终于可以开机的手机拿出来看，一条消息都没有。
这么长时间，从昨晚到现在，竟然都没有人想起要找她！
别人也就算了，陈希元作为追求者居然也这样，不是笑话吗？
“要我说，”王静也在椅子上坐下，拿了卸妆水准备卸妆洗脸，“男生就是这么贱，你要是不偶尔给点甜头，什么喜欢？转眼就觉得自己没希望，直接放弃了。”
她昨天出去的时候，脸上的妆比李亦婷的要浓，这会儿有些已经卡粉严重，看上去简直是场灾难。
想到刚才还顶着这么张脸在外面晃了那么久，王静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信你试试，”她哼了一声又道，“你这会儿发条消息告诉他你还没吃，你看他会怎么样。”
这要是摆在以往，李亦婷绝对不会纡尊降贵做这种事。
但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摧残，再加上刚刚在外面居然连借钱买份晚饭都买不到，而从后街走回宿舍的这条路，无数人古怪的目光更是令她隐隐觉得不太对，这会儿到底没忍住，硬是逼自己扯出一个笑脸来。
“不然，就试试？”她低头将手机拿出来，点开和陈希元的聊天框，一边发消息一边自言自语道，“看看男生究竟有多贱。”
上午的这场篮球赛非常激烈，又特别有观赏性。
作为班里的体育委员，陈希元本身就热爱运动，更是激动得不行。
因为这被点燃的热血一直燃烧到下午，虽然没有比赛，但他还是拉着人去篮球场又是训练又是3v3，要不是忽然下雪，恐怕还能挑灯夜战。
他虽然喜欢李亦婷，但毕竟是个没什么小心思的大直男。
其实早晨去篮球馆的时候他是发现了她人没来的，不过当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她肯定是不愿意出来吹风，又或者是不想看见肖子清的脸，于是压根就没多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且他还不看学校论坛，觉得有那个时间不如玩两把吃鸡打几场球。
所以在篮球场打完球之后，他就大手一挥把人都喊去撸串吃烧烤，因为气温骤降又下起了雪，几个男生想来想去没忍住，买点了啤酒，越喝越热闹。
烧烤店里本来就有不少人，嘈杂声把挂在墙上电视的声音都淹没了，更别提手机的信息提示。
陈希元压根就没看见。
一条消息发送完，李亦婷默默把手机放到一边，虽然没有去看，耳朵却竖了起来，时刻关注着对方有没有回应。
她都想好了，如果陈希元态度足够诚恳，就勉为其难同意他给她点份外卖。
结果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那边王静都已经卸完妆洗好脸出来了，她都没收到回信。
偏偏王静还不知好歹地追问：“怎么样了啊？”
李亦婷没吭声，背着她抬手就把手机拿起来点了两份星级酒店的豪华晚餐套装，一下子花出去好几百。
然后昂起头笑了笑：“还能怎么样，点了外卖送过来呗。”
王静不由“嗷”了一声：“看吧，是不是就是贱！”
李亦婷低着头，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掠过了这个话题：“你帮我看看，我额头是不是长了个痘痘？”
“哪里？”王静被转移了注意力赶紧凑过来，一看，哪里是一个痘痘，除了额头，就连脸颊上也长了好几个。
她忙道：“先卸妆洗脸，昨天带妆睡了一晚皮肤吃不消了，”这么说着，顿时又气得一屁股坐回了自己椅子上，“这派出所无缘无故关了我们这么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等肖子清把两份麻辣烫和一小份蛋炒饭端上来，顾南澈已经从阳台上坐回了餐厅。
气氛稍稍的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亲密接触的吻过之后，虽然两人都没有再提，肖子清的脸却一直火辣辣的发烧，人虽然在厨房里做菜，心却一直记挂着他的动静，脑中更是完全不受控制，电影倒带一样反复播放着刚刚那个场景。
她从小就长得不错，也一直被不少人表白过。
可这却是她头一次真正和一个人在一起，更是头一次……和人接吻。
以往看电视看电影看小说，这方面的事她不是不懂，只是偶尔听人说起，总觉得这帮人很夸张。
不就是嘴碰嘴吗？谁还没个嘴，能有多大感觉？
可是现在，她抬手把前额的碎发往上拢了拢，觉得自己简直着了魔，浑身的血液就跟沸腾了似的无法降温。
沙发上还堆着他的衣服，晚上如果他提出来要睡到房间的话，她怎么办？
如果睡到房间，那是矜持一下让他打地铺呢，还是直接同意他睡到床上？衣服是脱还是不脱，如果他又想吻自己，同意还是不同意？如果，如果他还想这样那样呢？！
啊啊啊啊！
本来脑子里就已经群魔乱舞，这下再和他的视线相对——
肖子清差点直接疯了！
顾南澈看清她的神色，也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摆在桌上的玻璃杯道：“茶，煮错了。”
“什么？”
因为天冷，肖子清煮了一点桂圆红枣茶，煮得不算浓，也没有另外加糖，但这样配着吃自制麻辣烫，其实是既解渴又解辣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顾南澈已经补充道：“应该煮菊花茶。”
他低下头：“败火。”
“……”肖子清决定做个鹌鹑！
刚才说好吃完饭下去走走，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楼下也传来不少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毕竟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无论是大人小孩儿都挺有兴致，等吃完饭把碗筷收拾好，肖子清胡思乱想的脑子也终于被掰得安静了一些。
她一顿饭的时间里都没太说话，就忙着强迫自己去想点别的。
譬如明天比赛要怎么打，譬如有机化学公式有哪些，譬如如果要去参加综艺录制，她得做些什么菜……
好在顾南澈也没再逗她，等这边收拾完，就去沙发上拿了厚羽绒服套好准备下楼。
“下去走走？”
肖子清“嗯”了一声，然后又想起什么，转身进了厨房，乒乒乓乓开始翻箱倒柜。
顾南澈已经把之前给她戴过一次的手套拿出来想给她戴上，结果等了半天人都没出来，他只好往里走了两步问：“干什么呢？”
“我记得好像还多了点胡萝卜的，”她先在柜子里翻了一圈，又去开了冰箱看，果然里头还留了昨天多出来的一小截，又低头翻柜子，“我找找有没有铁锹，可惜家里没有玻璃球，不然可以用来做眼睛。”
“……”顾南澈有点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没说话。
提议出门走走，他原先想着雪地漫步应当是很浪漫的场景，但现在看来，画面可能要往另外一个滑稽的方向狂奔而去。
偏偏那边肖子清还真找到了一把铁锹，又喊顾南澈：“把这个桶也带下去啊！”
于是下楼的时候，想象中温馨美好并没有出现，那些电视剧里暖融融的气息也丝毫没能察觉，只有堂堂影帝举着锹拎着桶，桶里还放了半根葫芦卜……
小区不少人都在楼下，大人小孩酣战正欢。
顾南澈和肖子清穿的厚，又裹着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虽然有白雪映衬，但在夜幕中看得也并不清楚。
雪堆积得还不够厚，但的确已经可以用来打雪仗堆雪人。
肖子清一下楼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其实也不能怪她，她冲在前面出来的时候又没注意看，从刚出来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颗大雪球砸中。
“啊唷！”她不由喊了一声，雪花冰凉，砸在脸上倒还有些力道。
对面传来热闹的哄笑，肖子清“噌”地来了劲，哪里还管得着其他，冲过去弯腰蹲下就开始滚雪球，她也搞不清楚刚刚动手的究竟是谁，反正凭着记忆和手感，滚好雪球就往那个方向无差别地扔了过去。
对面的人明显互相认识，这时候又躲又笑闹成一团。
顾南澈拎着个桶跟在她身后，正在思考是把东西放下先看他们玩打雪仗还是自己先去找点雪来把雪人的身子做了，就见对面的几个人已经又捏好球，“咻咻”地往他们这边疯狂扫射过来。
肖子清“啊”了一声，瞅着当儿左右躲开，动作敏捷。
他却有些没反应过来，再加上从小到大已经多年没遇上这种场景，他一时间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要拦，却忘了手中还提着塑料桶。
这下一抬手，力道和动作都大了些，迎面而来的雪球倒的确是挡住了，塑料红桶也跟着往上飞起，里头的半根葫芦卜由于惯性，不知道怎么地就跃过他的头顶往后钻了过去。
顾南澈呆了一下，扭头往身后的地上去看。
地面干净，只有他们走过时留下的脚印。
他又去看手里的桶，干干净净，空的！
“胡萝卜呢？”他本能地站定脚步，茫然地看向对面，又无语地转向肖子清。
对面的几个人已经笑得直接弯下腰就差在地上打滚。
肖子清本来就站在前面，好不容易躲过雪球之后正忙着滚新的雪球反击，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有点没明白：“胡萝卜？刚不是放桶里了吗？”
“不是……”
顾南澈还要解释，对面一个笑到打嗝的年轻人终于组织好了完整的语言：“飞进你帽子里了好像……”
“啊？”肖子清不明所以。
等他蹲下身好不容易由她帮着把胡萝卜掏出来，就看到肖子清脸上忽然狡黠的笑容。
顾南澈猛地站起身！
肖子清手里的雪球已经眨眼间扔了出去：“还跑？不许跑！吃我一记！”
顾南澈身高腿长，反应过来之后动作也快。
他本来就很有运动细胞，方才那一瞬只是没回过神，这会儿也不管手里的桶了，甩着就直接扔到了一边，拔腿就跑！
肖子清跟在后面咋咋唬唬，他边躲边跑，时不时还蹲下抓雪，又在奔跑中搓成一团。
一开始还是她追着他打，没过多久就形势大变。
“啊啊啊救命！”肖子清几乎跑出了的百米冲刺的速度，但哪里赢得了顾南澈？
打着打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两人就抱成了一团……
大雪漫天，雪下追逐的身影被白色映衬，与天地融为一体。
直到她彻底没了力气，顾南澈才拥着她停下。
周围是嘈杂而热闹的嬉笑，他们身影交叠，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