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安看着手都不停的老鸨,心里也是惊讶连连。这人是她找来的,但是没想到老鸨的体力活也做得这么好。
其实不是老鸨愿意这么拼命的,主要是有尊煞神在,她不想拼也得拿出吃奶的劲儿来。
“哎哟,这姑娘也挺可怜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这么打岂不是要人命了?”人群里面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一副心疼的语气。
周围立刻就有附和声响起,原本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不仅被鞭子抽出血来了,现在还要被个老妈子狠扇巴掌。
老鸨稍微迟疑了一下,实际上她觉得手上打得都是血粘糊糊的很不舒服。但是当她一扭头就看到六皇子挑眉不满的表情时,再次中气十足地对着女人的脸招呼。
“谁家的臭男人,背着婆娘进青楼不算,还要在外面护着一个小骚蹄子,到底有没有人管了?你们这些裤子兜不住裆的臭男人!”老鸨大声吼了一句,完全不顾这句话会给春仪院损失多少生意。
“就是,你们这帮臭男人是不是瞧上人家了?这女人一看就是狐狸精,看什么看,回家!”立刻就有女人呵骂的声音传来,其中以猪肉摊子的屠夫娘子最为高亢,一嗓子嚎得把一圈男人都吓到了。
围观的人稍微散了些,沈铉心里满意了些,火气也稍微消停了。他将左手的鞭子摆了摆,换到右手来。对面酒楼屋顶上的弓箭手收到信号,立刻就撤退了。
“救命啊,公子救命,我真的不认识她!”那个女人被打得摇晃连连,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觉卫长安长得最好,脾性应该也是最温和的,不停地伸手向她求助。
那老鸨立刻打得更欢了,还让一旁的龟奴来搭把手。
“小贱人,你叫谁呢?长安公子岂是你能碰得,嘴巴里说的一套套的,以为跟戏文里学了几句就能成才女了?年迈体弱的老爹,蹒跚学步的幼弟?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学着人家文绉绉地说话……”
老鸨一直打到那个女人说不出话来,才停了手。女人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了,老鸨更是累得呼哧带喘,打人也是个力气活,多少年没有青楼女子敢这么跟她横了,猛地调/教人还有些招架不住。
只可惜这姑娘脸被毁了,不然进了楼里还能多卖几个钱。
“殿下,小人该死。”老鸨和追出来的龟奴都跪倒在地求饶。
沈铉点了点头:“下次如果再发生这种事儿,就别怪本皇子找人烧了你们的家当!”
“是是是。”那两个人连连磕头。
“滚吧!”沈铉总算是开恩同意他们走了,那几个连拉带扯地把人拖走,周围没有一个敢拦着。
宁全峰他们几个公子哥儿,立刻走上前来给沈铉行礼:“六殿下受惊了,没想到京都之内,竟然还有人如此横行。对面奇异阁内已经订好了桌子,特地请您移步,吃几杯酒压压惊。”
沈铉没有说话,就一直看着他保持着弯腰邀请的姿势。
宁全峰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他也发现了六皇子是要故意给他难堪。
“我的确受惊了,几位世子少爷变脸的速度,可比那戏台子上唱戏的还厉害。你们吃酒,我就不跟着去了,免得近墨者黑!”沈铉冷笑了一声,一挥衣袖就转身走了。
他这两句话说完之后,立刻就让那几个人变了脸,宁全峰更是浑身僵硬,面色阴沉。甚至看向六皇子的背影时,他的眼睛里都毫不掩饰的闪过一丝怨恨。
“几位,你们可不厚道,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却不告诉我?害得我半路过来看,还云里雾里的没闹明白!”卫长安等到气氛稍微缓和了些,才上前去与他们几个搭话。
那几个人都是一脸尴尬,互相看了看打个哈哈就走了。
临走之前,宁全峰凑到长安的面前,低声道:“长安兄,听说你之前为了一块玉跟六皇子闹开了,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你刚刚也看到了,他可不是慈和人。至于今天这消息,没来得及告诉你,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
宁全峰虽然一脸为了她好的样子,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外人皆知长安公子有风骨,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是温文尔雅的最佳代表,但实际上在某些事情上相当坚持。曾被言官夸赞过,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宁全峰这一番话,分明就是刺激他。如果卫长安妥协了,就是向六皇子低头了。
卫长安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她浑身发冷,嘴角僵硬,甚至这抹笑容如果仔细看,都觉得怪异至极。但是宁全峰只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给刺激的,脸上还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吆喝着身后的几个贵公子一起往对面的方向走了。
他的气息刚远离,卫长安就猛地冷下了脸,她的手指颤抖,几乎抑制不住地握住了腰上挂的宝剑。
她觉得恶心,那个男人刚靠近她说话,卫长安都觉得胃里一片翻涌。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跟宁全峰并不算很熟悉,相反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六皇子这次被算计,跟这帮人脱不开关系。
但是现在,她再碰见少年时的卫全峰,恨不得立刻将他扒皮剥骨,挫骨扬灰。
这个男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原本两个圈子的人,宁全峰却放下身段,对她百般讨好,小意逢迎。忽然就走进了她的世界里,并且给她描绘了无数美好的未来,让她从女扮男装的疲惫之中挣脱,和她洞房花烛。
不过她前世这位所谓的夫君,最终让她一无所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卫长安走进如意斋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早有小二带她上了雅间。
“你今天来得好晚,若不是那个临时冒出来的老鸨,我就认为那女人是你安排的。”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说话的人对她的姗姗来迟感到不满。
沈铉坐在主位上,手上捧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气。氤氲的白雾袅袅升起,似乎将他的睫毛沾湿了,淡淡的茶香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
马鞭圈在一起放在了桌上,上面依稀还带着暗红色的血迹。
“长安虽然之前喜欢那块玉,但是也不会为了个玩意儿就败坏自己的德行。况且胆敢对六殿下出手的人,根本就是大逆不道,长安乃是一介良民,不会做那种事情。”
卫长安慢慢地坐到了他的左手边,十分自然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悠哉地品着。
“那个老鸨你准备怎么办?本皇子的人能从她的口里问出话来,别人自然也能。”沈铉挑了挑眉头。
他此刻跟卫长安说话,倒是心平气和的,丝毫不见之前在外面时,那种阴鸷暴虐的样子。
“当然是就这样,自然会有人替我兜着。殿下不必忧虑。”
沈铉点了点头,没有问谁替她兜着。
这位六皇子现在跟卫长安的关系,正是一点就着的状态。两个人为了一块前朝古玉,早就有些龃龉。直到现在这块玉还在如意斋里收着,没人敢买,只等着二位斗法结束,再决定由谁取走。
“之前你我都是以文会友,一直难分胜负。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如今日就切磋一下武艺?”沈铉直接把话题带到那块古玉上了,显然他对那块玉石在必得。
卫长安皱了皱眉头,她自然知道沈铉想要那块玉的原因。只因为六皇子的母妃静妃要过生辰了,她很喜爱玉饰。不过前世,六皇子被这块玉害得比较惨。
“殿下如果想要,您直接买下就好。我已经不敢要了。”她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沈铉紧拧着眉头:“什么意思?”
“之前我与殿下置气,忘了查一下。后来经过身边人提醒,才去查探发现这块玉佩不简单,不是寻常人能够拿出来的,恐会给侯府招祸。殿下买下了之后,最好别让外人看见,否则……”
卫长安并没有说清楚,只是模棱两可的语气。
沈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里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
“小二。”卫长安没有理会他的注视,只是扬高了声音喊一句。
外面候着的人直接小跑了进来:“长安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那玉佩我不要了,你们掌柜的可以自行处理了,耽误了你们的生意,这算是赔偿了。”卫长安的话音刚落,一旁跟随的小厮就掏出了一个钱袋子递过去。
卫长安走了之后,沈铉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他的剑眉紧锁,眸光看向窗外,直到看见卫侯府的马车离开,他才回过神来。
“殿下。”一道矫健的黑影蹿了进来,跪在地上。
“卫长安干什么了?他是不是真的要放弃那块玉,还是只为了糊弄我?”沈铉沉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长安公子在楼下挑了一支金簪,说是送给他母亲的,然后就走了。卑职查了一下,那玉佩乃是前朝裕王爷的贴身之物。”
沈铉听完之后,就僵坐在了椅子上,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前朝的裕王爷,文武双全,只是性子暴虐,十四岁就被封为王爷。但是心比天高,死于嘉裕之乱,被判以极刑,王府一百多口充军流放,只因为他造反想当皇帝。
“殿下。”侍卫见他怔了半晌没有动静,不由得轻声提醒了一句。
沈铉挥了挥手:“退下吧。”
他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是哑的,不知道是茶水喝多了,还是被吓得。
这个裕王爷除了封王之外,几乎跟他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