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陆晓芸没怎么吃，不要说和安王府的厨师相比，御膳房的手艺差多了。就是对着老皇帝那张虚伪的脸，陆晓芸也咽不下去。
太后见陆晓芸这副样子，便知道没有吃好，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差，轻轻叹了一口气。
忙命守在殿外的宫人取点心和热汤过来。
不多时，宫人就从小厨房里取了做好的几样点心糕点，又上了粥肉糜汤退了出去。
太后将点心推到陆晓芸面前：“御膳房新出的点心，你尝两口。”
陆晓芸刚在皇帝那里确实没怎么吃，取过放在一旁的湿帕子净了手，便拈了几块吃了起来。
糕点做得极为精致，入口即化，陆晓芸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太后见她没会儿就将一小盘点心就入了肚，心里百感交集。
这父子二人一步步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在外十年啊，皇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在外面受了伤，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和别人说。”
陆晓芸浅浅笑了笑。
过了半晌太后才又道：“煜儿，你这些年受的委屈皇祖母都知道。可皇祖母还是要说一句，别怪你父皇，你们是亲父子啊。”
陆晓芸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皇帝和端贵妃那般待朱煜，而她没有资格替原主原谅朱煜，同样也没有资格替朱煜原谅他的父皇和母妃。
为人父母，实属不该如此。
见煜儿低头不语，太后就知道，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心结没那么容易解开。她老了，若是这事件不说开，难道真要走到父子反目成仇的地步吧。
大周建国不过短短几十年，经不住的啊。
太后欲言又止：“你父皇，他是有苦衷的。”
陆晓芸抬眸不解地看着太后。
太后的视线始终落在陆晓芸的脸上：“关于你母妃的出身，你知道多少？”
陆晓芸疑惑不解，问：“母妃，不是出身商贾吗？”
太后重重叹息一声，半晌才喃喃开口：“你母妃，乃是前朝公主。”
“什么！”陆晓芸惊得蹭地一下跳了起来，脸上的血色也尽数褪去。
前朝公主！
端贵妃竟是前朝公主！
朱煜知不知道此事？
若是知道，那这么些年来，他又是怎样一步步走到如今的？
他又是如何面对皇上和他母妃的？
老皇帝怎么会娶一个前朝公主为妃，端贵妃刚入宫那几年可谓宠冠后宫，老皇帝若是知道又怎么还会如此宠她？
为什么？
还让她生下了皇子！
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父皇他……他……”陆晓芸只觉得喉头翻滚。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朱煜知不知道。
太后重重叹息一声：“你父皇一开始是不知道的。直到你五岁那年，暗卫送来消息，你父皇才得知你母妃身世。前朝齐室为皇姓，你母妃姓毕，是随了你外祖母的姓氏。”
“当年，我与你皇祖父攻入京城之时，你外祖母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你皇祖父只将皇室一众人等圈禁，并未将他们都杀了。可那位前朝末代皇帝，也就是你外祖父，他断是不能留的。”
“你皇祖父命人将他葬于前朝皇陵。一众后宫嫔妃有子嗣的被圈禁起来，没有子嗣的均被遣散。而你外祖母当时仅仅只是后宫的一名宫女，随她伺候未育有子嗣的妃子被遣送了。”
“那名妃子的母家乃前朝第一富商，你外祖母是她的陪嫁丫鬟。她因自个儿身体原因不能有孕，于是便让自己身边的宫女，也就是你外祖母承了龙恩。所以，那妃子十分清楚，你外祖母腹中胎儿是谁的子嗣，一直小心护着，更是将母家所有产业全部给了腹中胎儿。”
“本以为腹中是个男孩，想凭着若大的产业和大笔银子，在岭南一带偷偷练兵，企图东山再起。却不想你外祖母一朝产子，竟是位女孩。那名妃子和你外祖母二人深受打击，眼见复国无望，没多久便双双郁郁而终。”
“兵也没练起来。”
陆晓芸越听越心惊，握紧的双手微微颤抖：“那，那母妃她，她可知自己的身世？”
新朝纳旧朝后宫女子为妃不在少数，但纳前朝公主是万万不能的。
太后摇头：“怕是不知道。这件事极为隐蔽，那名妃子怕被人发现，所以将你外祖母明里许给了自己府上的一名家仆，是个哑奴，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那名家仆的。”
“实则在让他们假成亲后不久就将哑奴杀了，后来又特意弄了点动静出来，造成早产的迹象。”
陆晓芸声音沙哑得厉害：“那父皇又是从哪里得知母妃身世的？”
太后道：“毕氏在岭南是大家族，这件事要想隐瞒得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不过，那妃子和你外祖母也确实是了不得的人物，知道此事的人，除了他们自己外，其他的没有几人知道。”
“那他们现在……”
“都让你父皇处理干净了。”
太后又一把抓住陆晓芸的手，她的手比刚才更凉，抓着她甚至有些发颤：“所以，煜儿，别怪你父皇，他也是迫不得已的。若是可以，在他知道你母妃身世那一刻就应该马上处理了你和你母妃。”
“这诺大的皇宫，每天都在死人，对于一国皇帝来说，死一个嫔妃和幼子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没有。”
“煜儿，别怪你父皇这十八年来对你的不管不问，他心里也不好受啊。端贵妃是他曾经深爱的女子，而你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下得去手。可是，煜儿，你身上也淌着前朝皇室的血啊。”
陆晓芸脖颈僵硬地点了点头。
“前朝皇室血脉，在臀部处均有个火狸胎记，你应当见过。”
陆晓芸这才想起，穿越过来的第二天沐浴之时，她用两面镜子照的时候，确实看到过有这么一个火狸胎记，婴儿手掌般大小。
那个地方又隐蔽，朱煜小的时候，这胎记也极小，颜色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深，所以那些宫人才没有发现。
太后眼泪滚落，这件事她藏在心里实在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