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透过窗棱洒进一片月色,黑暗中,朱煜瞪着一双眼睛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机。
陆晓芸撩开床帘,侧坐到朱煜身边,握住他的手。
朱煜的手一片冰凉。
“你一直都知道端贵妃是前朝公主,是吗?”
朱煜的身子一颤,缓缓转过头望向陆晓芸:“你,知道了?”声音极为沙哑。
陆晓芸点了点头:“是皇祖母今天下午将事情经过全部告诉我了。”
朱煜的眸子亮了亮,她,她说皇祖母。
可随即他又沮丧起来,那又能如何呢,他现在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她。
朱煜闭了闭眼,将酸涩咽下:“是不是很可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黑暗中,陆晓芸静静地看着朱煜,她想说这怎么能是可笑。
朱煜无奈笑了一声,将手从陆晓芸的手心里抽出来:“陆晓芸,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就是那个可恨之人。”
“我活该,我不分青红皂白,不明辨是非,自以为是,害死了原主陆晓芸。你说得没错,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让我尝尝被人误会,被人辱骂,被人虐打的滋味。”
“朱煜,这怎么能怪你呢?你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甚至连端贵妃,也许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乃前朝公主。”
就连老皇帝,他这么做,也不能说他错了。
每个人站的角度不一样罢了,又能说谁对谁错呢,更怪不到朱煜头上。
朱煜呵呵苦笑两声:“母妃早就知道了。若不然,她又怎会这般对我?只有我和她的关系闹得越僵,父皇才会越放心我。可就算是如此,父皇还是在我身上下了这样的毒。”
陆晓芸一怔,原来端贵妃早就知道了,但皇上和太后却并不知情,太后还让她不要和端贵妃捅破此事。
他们太不了解朱煜母妃了。
陆晓芸想起书房里的那几大箱东西,忙问:“你是说,端贵妃这么做,是故意的?”
朱煜点头:“若不然,父皇怕是早就要了我的命。五年前,我封王独立开府,母妃让一位信得过的宫婢将她手上所有产业交到了我手中。后来我才发现,母妃早在我去参军的第一年,已经将手中的产业慢慢转移了。”
“庞大的的毕氏产业,要一点点转移到只剩下六七间不赚钱的铺子,也是难的。所以,我从未怪过母妃。”
果然如陆晓芸预料那般。
“那宫婢是张嬷嬷?”
习邑去查张嬷嬷的底细还没有回来。
朱煜摇头:“张嬷嬷并非母妃的人。”
陆晓芸点点头,想起黑暗中,他可能也看不见,便轻轻嗯了一声。
夜渐渐深了。
朱煜道:“你回去吧,我睡了。”
陆晓芸踢鞋上床:“太晚了,今天我睡这儿。”
朱煜:“……”“你回前院吧。”
黑暗中,陆晓芸侧过身,看着朱煜:“你不想换回身体了?”
“什么?”朱煜转过头,看着黑暗中那个高大身影的女子。
陆晓芸把人掰过来,让他也侧过身,二人面对面,气息喷在彼此的脖颈上,脸上。
“不是你自己说的,我们二人分开住,时间一长,就会有人私底下议论纷纷,分数就会往十万上飙升?挨了打的那两个婆子,还在喊痛呢。”
朱煜:“……”
“不能让别人白白挨打吧。”
朱煜:“……”
“睡吧,时间不早了。”
这一夜,朱煜睡得极不好,就连陆晓芸也没怎么睡着。
她将朱煜瘦小的身躯拢进了自己怀里。
他的身上也是一片冰冷。
陆晓芸如今这副男儿身,身上暖和得像个火炉。
第二天,被吴川一掌打吐血的封炎也醒了。
离过年还只剩下四天时间,老皇帝放了年假,待到第二年过了元宵才重新早朝。
每隔一天,陆晓芸仍是陪陆玉彦入宫替太后行针。
陆玉彦的医术极为了得,到了腊月二十八那日,朱煜已经能扶着璃枫的手慢慢可以走上几小步了。
身上的伤在渐渐好起来,可受了重创的脾脏和寒症只能慢慢养。
封炎恢复得很快,又用了好药,到腊月二十九那天除了不能用内力外,其他已经和正常差不多了。
陆玉彦自从住进安王府后,他发现自己竟是一天消停的时间都没有。
比在现代的时候,当主治医师还忙。
不是朱煜和封炎被端贵妃打得半死,就是吴川这家伙不长记性挨了三十鞭,又得他配药替他疗伤。
后来习邑又给他带回府一个受了重伤的婢女,又是要给太后行针。
这安王府,果真不是人待的。
随着安王府日子渐渐步入正轨,朱煜手腕上的积分在慢慢减少,到现在还剩下整分了。
朱煜看着缓缓减下去的分值露出一丝苦笑,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的身体就能换回来。
陆晓芸就会离开自己。
那天之后,谁也没有提起朱煜中毒一事。
陆玉彦拿着陆晓芸的血,一个人在安王府药库里没日没夜地待了许久,试了无数种草药,但均无功而返。
此刻,陆晓芸和朱煜,还有陆玉彦一同在飞雪苑院中用午膳。
陆玉彦说原主陆晓芸那副身子寒症太重,要多晒晒太阳,所以这几天但凡有太阳的,陆晓芸便命人将桌子摆到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用膳。
三人刚用罢午膳,江传和璃枫伺候着他们漱了口。
吴川来报:“王爷,那名受重伤的婢女醒了,知道是王爷救了她,说是有重要消息需当面和王爷说,是关于大婚当天暗杀的,她看到那个在丰越帮院外放纸鸢的人了。”
陆晓芸和朱煜二人互看了一眼。
朱煜立即道:“将人带来。”
江传看向陆晓芸。
陆晓芸点头:“听王妃的。”
江传摸了摸脑袋,王爷现在这么听话了吗?
不多会儿,那婢女被两个婆子抬了进来。
婢女脸色苍白,身上多处受伤,若不是陆玉彦出手,怕是小命不保。
“奴婢参见安王殿下,参见安王妃。”婢女艰难要跪下行礼。
陆晓芸挥了挥手:“既然身子不便,不必行礼了。”
婢女诧异地抬头看向“安王爷”,见眼前人身着淡青色滚银边锦袍,身姿挺拔,长得极为英俊,可那通身逼人的气场足矣称作让人望而生畏。
婢女忙低下头,不敢直视。
陆晓芸问:“听说你看到在丰越帮院外放纸鸢的人了?”
婢女点头。
朱煜也看向那婢女:“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