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已经打断:“方氏说得对,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一回府,出手就是十万两白银。你救济灾民,我这个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没有意见,但你也去看看公帐上还有多少银子!”
“偌大一个镇国公府,几百号人要养活,没有银子,你让青叔,让方氏怎么办?全府上下都喝西北风去吗!”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这件事我做主了,就这么办!否则,你就别让我这个母亲!”
朱煜抬起头,看来这老婆子已经骂完了,就涨了两百分,战斗力不行啊。
一万一千两百五十分。
他还以为怎么也得涨个五百上去呢,没意思,听了这么一堆垃圾。
清晨的春风还带着丝丝凉意,从发丝间滑过,吹上他的眉心,朱煜伸手搂了搂发丝。
陆老夫人见他此举,气得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你竟是半点不知错吗!”
朱煜乖巧俯身:“祖母别生气啊,气大伤身。您这气色红润,身强体健的,气出个好歹来,再送去甘露寺祈福,短时间内可养不回来哦。”
说完,他嘴角一扯,白眼一翻,带着璃枫和其羽两个婢女走了。
现在顶着陆晓芸的身体,和这个老太婆对着干是不行,不过么,这不,今天这一通又涨分了,与他和陆晓芸换回来又远了一步。
他还有时间。
一个孝字压下来,方氏最终没有被送到庄子上。
人也从翠居竹被放了出来,搬回了海棠院。
陆锦觅得意地朝朱煜挑眉。
由于镇国公和陆玉成的坚持,朱煜最终也没有被押在彤嘉院整日青灯古佛地关着。
回到彤嘉院后,璃枫气哭了:“老夫人怎么能这样!夫人的嫁妆被继夫人全吞了,还藏到了外面去,她怎么就半点没看到!”
“小姐,国公爷不是说了么,夫人去的时候,是亲口和国公爷说了,这些东西全部要留给您的。老夫人肯定也是知道的呀,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轻飘飘就把此事揭过了?”
看着被下人将才刚搬到彤嘉院没几天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搬出去,璃枫的泪哗哗流。
其羽捏着拳头:“小姐,您说要不要揍他们?您若发话,奴婢立即把他们全打出去,保证一件东西也出不了这个院子。”
朱煜摇头,打了他们并不能解决问题。
其羽拳头捏得咯咯响:“小姐,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他不仅要把属于哥哥和陆晓芸的东西要回来,还要让方氏母女二人付出她们的代价。
但不是现在。
朱煜低着眉在想事,以前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今天终于想起来了。
原主生母的死!
他抬脚便去了陆玉成的院子。
让其羽留下来看着搬东西的下人。
其羽一身劲装,整张脸冷得像冰窟窿似的,看得那些搬东西的下人腿直打哆嗦。
这婢女刚来府的时候,世子爷和她可是在前院打过一通的,就连世子爷都只和她打了个平手。
“哥哥。”
陆玉成一个人在书房里,手上拿着一张画像在出神。
见到朱煜进来,忙将画像收了起来。
“小芸,怎么了?祖母的话,你……”
朱煜笑笑,在陆玉成对面坐下:“没事,是娘亲的东西,我早晚会讨回来。”
陆玉成诧异地看着妹妹,那种妹妹似乎换了个人似的感觉越发强烈。
“我说的不只是娘亲的东西,我是说祖母她那般说你,你……”
陆玉成苦笑一声:“对不起,妹妹,我若知道你在府里过着这样的日子,绝不会把你一人留在盛京了。”
以前他和父亲每次回京的时候,妹妹与他们并不亲近,倒是和继夫人母女相处很是融洽,哪里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他和父亲所看到的,是方氏想让他们看到的。
朱煜挥挥手:“这算什么呀,以前方氏和陆锦觅她们骂我骂得还要凶了,我都已经习惯了。”
用陆晓芸的话说是已经产生免疫了。
陆玉成捏紧了拳头,妹妹说得对,是娘亲的东西,早晚会讨回来,半分也不会留给他们。
朱煜看到陆玉成手边折起来的画像,伸手去拿:“这是什么?”
陆玉成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朱煜展开画:“咦,南阳侯的女儿齐婉婷,哥哥你拿着她的画像做什么?”
陆玉成脸微红:“没,没什么。”
朱煜促狭一笑:“哥哥该不会喜欢她吧?”
陆玉成的脸更红了:“我都没见过她,谈何喜欢。是,是皇上说要给我赐婚,原本是过了上元节就下赐婚圣旨的,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便耽搁下来了。”
“不过今天早朝结束后,皇上把父亲叫过去,说了此事,估计这两天赐婚圣旨就要下了。”
“妹妹,你,你认得她?”
朱煜笑道:“说很熟倒也不至于,不过这个齐小姐可是才女,哥哥你若能娶到她不亏,而且我听人说她性子极好。”
他给戚少成准备京中贵女册子的时候,对这些世家女子都了解过的,这位姑娘还是很不错的。
陆玉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嘛。”
只要能相敬如宾便好,他倒也没想过皇帝赐的婚,能与那女子举案齐眉,他们这样的家族,婚事本就自己做不了主。
朱煜轻笑一声:“据说过两天,若灵公主要举办赏花会,到时这位齐小姐必也在邀请之列,到时哥哥可以远远地看一眼。”
陆玉成嘿嘿地笑。
“哥哥,娘亲去世的时候,你五岁了,娘亲是怎么一个人,你可有印象?”
陆玉成摇摇头:“我只记得娘亲是个极美极温柔的女子,她常常抱着我在海棠树下唱曲。其他的,我不记得了。”
那时他还太小了,只有模糊的一个影子。
所能留住的,也只剩下娘亲的一张画像了。
如今的海棠院虽仍叫海棠院,但满院的海棠树已是一棵不剩。
十几年前的事了,他和父亲回盛京的时候发现海棠院里不见一棵海棠树,只剩满院的牡丹。
方氏说去年冬天极冷,把所有的海棠树都冻死了。
那一次,陆玉成记得很清楚,父亲从海棠院回来后,在书房里坐了一天一夜。
他只听到父亲喃喃地说了几个字:“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