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朱峙是被这番变动吓傻了,还是真的起了别的什么心思,他抓着老皇帝的胳膊的手猛地收紧,甚至捡起地上的刀,拉着老皇帝后退。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父皇,我没有!父皇,您要相信我。”
朱峙拉着老皇帝退进了朝阳殿,反手就将殿门给关了。
张忠卫也被这番变故吓得不轻。
几人对峙间,禁军将整个朝阳殿围了起来。
朝阳殿内,朱峙拿刀的手不断颤抖,可他不敢放开老皇帝。
老皇帝脸色一片青灰:“朱峙,你想干什么!”
朱峙脸上全是泪,可他也明白,这个时候,他若不和皇帝待在一起,老二手上的弓箭下一刻就能穿透他的胸膛,他还不想死。
“父皇,您下旨让老二还有外面的禁军全部撤走吧,只要他们一走,儿臣立即放您出去,儿臣真没想要逼宫造反啊。”
“果然是你!朱峙你今天竟敢挟君父逼宫,你好大的胆子!”老皇帝气得浑身颤抖。
“父皇,儿臣是被老二利用了,儿臣好好的在府里闭门思过,可突然就有人进了儿臣府,说您病重,宣儿臣进宫侍疾。儿臣是担心您的龙体,想都没想就跟着来了。”
“进了宫后,他们让儿臣在偏殿等您,可就在刚才,萧松突然冲了进来,说有学子逼宫,让儿臣带着您赶紧逃,还把他手上的刀塞到儿臣手里。儿臣是被利用了呀,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
老皇帝气得不轻,怎么可能信他:“你与傅元良里应外合,否则禁军把守的大皇子府,你如何出得来!朱峙,你想当太子,你要这个皇位。好,你十岁那年朕便下旨立你为太子,快二十年了,朕从未起过要废你的心思。可你,上元灯节做出的事实在令朕心寒!”
听到这话,朱峙突觉何等讽刺,十岁封他为太子?
呵,可笑!
朱峙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今天的他已经没有了生路,父皇利用他牵制老三,老二利用他要杀父皇。
在这一场博弈中,他始终是那个被利用的人,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朱峙将老皇帝步步逼退到龙椅上坐下,萧松塞给他的那把带血的刀闪着森森寒意。
脸上泪迹未干,却透出几分阴狠毒戾来,近三十年了,他在父皇面前从来都是乖顺的储君,懦弱的太子,可是今天他不想这么做了。
朱峙冷笑:“您从未动过要废黜我的心思?呵,我们这些皇子,加一起都不及您半分虚伪。母后薨逝至今,快二十年了,您再未立后,别人都道您与母后伉俪情深,这一生只有她一位嫡妻!”
老皇帝双眼望着前方,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他的长子,而是那个与他一道手持兵刃,助他登上皇位的女子。
二十年了吗,这么久了。
“您一边虚情假意地在人前表现得帝后情深,一边在背后,将一杯杯的毒酒灌到母后嘴里,让她的身子一天天羸弱下去。你骗了所有人,是不是骗得连自己都快要信了?”
朱峙缓缓将脸上的泪迹擦干。
“父皇您知道吗?当年您把最后一杯毒酒递给母后的时候,儿臣就在偏殿。透过门缝,儿臣什么都看清楚了,也把您跟母后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老皇帝猛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这个大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微微张着苍白的唇。
朱峙直起身,脸上的神态平静,仿佛在回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从您登上帝位的第一天起,便给母后喂毒。您说,只有她死了,您才能下旨立儿臣为太子,才也会让许氏一族在朝中屹立不倒。您以为母后不知道您让宫人端给她的酒里面被下了毒吗?”
“母后本不喜饮酒,却在您为帝后,几乎每天都要喝上一杯。”
“父皇,您这个皇位来得不光彩吧?”
老皇帝怒喝:“你胡说什么!”
“胡说?呵,呵呵,我虽然不知道您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得到这个帝位,但皇祖父膝下皇子这么多,最后却一个个的全都死的死,残的残。怎么就这么巧,只留下您一人了呢?若不是惠王叔无法绵延子嗣,您也不会让他活着吧?”
老皇帝一双眼浑浊如死鱼,却透出鹰隼般的狠辣,死死地盯着朱峙。
殿外的朱恒听到殿内二人的话,紧握剑的指尖发白,一张脸冷萧得几乎要炸裂殿前的宫墙砖瓦,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战栗。
狗皇帝!
他深深闭眼,将那股泪意死死按下。
殿内,朱峙的声音不疾不徐。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在想一件事,当初您能如此顺利登基,是不是母后和外祖父他们做了什么,所以您才会在得到帝位后,便迫不及待地要除掉母后,剪除许氏一族在皇宫里的臂膀。”
“而母后太清楚自己的枕边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一杯杯您亲手递上的酒含笑咽入腹中。”
“最后一杯毒酒递到母后手上,她死得顺理成章。”
老皇帝整个人瘫倒在龙椅上,宽大的龙椅让他这副形如枯槁般的身子显得更为瘦弱不堪,仿如一个垂垂老者,俨然失去了往日帝王的风采。
朱峙脸上的泪又涌了出来:“父皇,您知道这二十年来,儿臣是怎么过的吗?只要我一闭眼,就看到母后七窍流血惨死的模样。”
“整整折磨了儿臣近二十年。”朱峙缓缓吐出一口气,“直到最近,您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我才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
“可是,父皇,二十年了,许氏这一族,真的像你承诺母后那般屹立不倒吗?除了外祖父在朝中尚有一席之地,许氏还有什么?”
朱峙的声音愈发尖锐起来:“儿子的太子妃生璇儿的时候难产险些一尸两命,这难道不是您的手笔?您废了儿子储君之位,却反手就立一个病弱缠身的璇儿为皇太孙,您想做什么,真当儿臣不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