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风星语驾车沿原路重新返回了医院。
当他背着背包走回病房的时候,楼层的护工看见了他,在背后大声地问道:“你去哪儿了?他们还以为你跑了,都准备报警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会跑!”他故作轻松地答道,“躺了好几天了,我只是出去散散心。”
“你还是赶快去说明一下吧!说不定已经报警了呢。”护工提醒他。
“好吧。”
他把背包放回原来的病房,转身去找院方解释,不过他这次学乖了,一直把竹筒别在后腰里。
当班的小护士一边为他补办手续,一边气哼哼地说道:“斯琴被你害惨了!知道不?哪有你这样办事的。”
“我手机丢了,要是不补办个手机,怎么交住院费嘛。”
“你还有理了!是不!”小护士依旧不依不饶,“你是买手机还是造手机呀?”
他不好再辩解,只好讪讪地认错。
晚上睡觉的时候,风星语不敢大意,睡得很浅,一有动静马上醒来,半夜里有人被送进医院,走廊里乱哄哄的,他立刻惊醒,警觉地侧耳聆听。
走廊里传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人互相询问交谈。
“什么病?”
“车祸。”
风星语起身趴在窗户向外张望,刚好看到两个人推着一个担架床从门前经过,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瘦高个。
他睡意全无,拉开门向外张望了几眼,回到病床上躺下,脑子里乱哄哄的,思来想去谋划了一夜。
还好接下来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护士长带领护士们查房,斯琴也在其中,见到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免不了把她拉到一旁解释一番。
斯琴消了气后,他问道:“主任来了吗?我想办出院。”
“他在楼梯对着的第二个房间。”
办完出院手续已是中午时分。风星语先去街角吃了顿饭,然后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昨晚没怎么睡觉,现在困意袭来,他立刻上床补了一觉。傍晚,眼看快到他事先打听到的刘主任下班时间,他起身出了酒店,悄悄来到医院门口。
等了一会儿,刘主任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信步走到自己的车前,准备开车离去。
他迅速上前跟刘主任打招呼,表示感谢这几天来的救助,想请主任吃顿饭,顺便喝两盅。
刘主任一开始还客气了几句,但一听说喝酒,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这里我不熟,不知道附近哪家馆子好,主任你给推荐一家呗。”
“转角有家小肥羊不错!怎么样?”刘主任想都不想地说道,一听就知道是位常客。
“好!就小肥羊。”
那家馆子不远,二人步行几分钟就到了。
二人找了个位置落座后,风星语对服务员说道:“我不懂这里的饮食,有什么好吃的,你给推荐两个。”
“不用,不用,这里我熟,哪个好吃我都知道,听我的。”刘主任倒是不客气,自来熟。
“对了,哪能没酒呢!”风星语问服务员:“有什么好酒?”
不等服务员回答,刘主任抢着说道:“来两瓶草原白。”
两个人酒过三巡,渐渐熟络起来。风星语心里有事,偷偷地控制着酒量,刘主任倒是不用劝,一杯接一杯,很快喝完了第一瓶,第二瓶也所剩不多,渐渐有些醉意朦胧。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风星语问道:“听说主任有个叫刘超的兄弟?”
“哈哈,这是说哪……里话呢,刘超就是我,我……就是刘超。”刘主任说话已经有些不利索了。
风星语心里一惊。难道是这个家伙绑架了我?不能啊,他要是幕后,怎么可能现在还跟我喝酒?
他转念一想,这个家伙是本地的口音,接近东北话,而昨天那个矮胖子是南方口音,会不会是那个胖子对我撒谎?
不过他还是试探了一下:“我是说那个南方的刘超。”
“哦,你是说刘……迪超啊。”刘主任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没错,他是南方人。”
刘迪超?怎么又出来个刘迪超!他接着问:“主任怎么会有个南方朋友呢?”
“这……这话说的!我就不……不能有南方朋友?我这个人好……好交好为,朋友遍……天下。”
“你们是咋认识的?”
“这不就前……前几天嘛,他把一个嗑药磕……多了的傻逼送……来医院,说是他的朋友,要我帮忙。”
看来这个嗑药的“傻逼”就是我了,风星语不免恨得牙根痒痒。
“嗑药你都敢接?”
“当……然不行,可那天俺俩喝……得挺好,朋友嘛,一笔写……不出俩刘字,必须帮。”
看着主任的舌头越来越短,风星语心中暗笑:这个傻逼见了酒也是没命的主儿,要是冬天,手指头也得冻掉。
“主任,你说今天咱俩喝的咋样?”
“那还用说!”刘主任醉眼朦胧地说,“好!挺好!必须好!”
“那咱俩是不是朋友?”
“必须是!”
“我这个人也好交好为,想结识这个南方朋友,主任给推荐一下呗。”
“那可不行,他这两天不知道去……去哪儿了。”
风星语又问了几句,发现再也问不出什么,看来这个家伙也只知道这么多。他坐着考虑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这个家伙,已经不省人事,趴在桌上睡着了,于是喊来服务员结账走人。
原来喝醉的人这么沉,死沉死沉的,风星语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架进医院,幸好有个小护士过来帮忙,一起把他弄进一个房间让他睡下。风星语则趁护士离开没人之际,偷偷换上衣架上的白大褂和帽子口罩,然后溜进了那个瘦高个的病房。
瘦高个正在睡觉,他的腿打着夹板架在半空,显然是断了,风星语走到近前搡了搡他,低声喊道:“大傻,醒醒,大傻,刘迪超呢?他在哪儿?”
“你是谁?”瘦高个被弄醒,警惕地问道。
他扒下口罩,瘦高个一看刚想叫喊,他的手立刻按到那条架着的腿上:“叫,叫就再弄断!”
瘦高个疼的一咧嘴:“你想怎样?”
“放心,我只想见他一面。”
“他不在,去赤峰接我们老板了。”
“你们老板是谁?”
“就是他爸。”
“为啥绑架我?”
“你出卖文物给外国佬,我们老板最恨这个。”
“啥?你说我卖文物?”
“老板只是安排我们阻止你倒卖文物,都怪刘迪超多事儿,非得想看看你的文物什么样。老板生气,直接飞过来了。”
“接着说。”
“昨天他开车去接老板,留着我跟胖子监视你,想不到你跑了,我俩赶紧追你。”说到这儿,瘦高个问道:“你把胖子怎么了?”
风星语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你们老板叫啥,干啥的?”
“刘绍义,是我们湖南首富。”
“他们啥时候过来?”
“不知道,就这几天吧。”
风星语问完,换下帽子大褂,悄悄溜出病房,回到酒店。
弄啥哩这是,一不留神我就成了文物贩子,是不是哪儿有误会?
他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看来只有等刘氏父子来了,才能解开谜团了。
正想着,突然电话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号码,是郑义,马上接听电话。
“小兄弟,休息了吗?”
“还没,这么晚了,郑先生有何指教?”
“抱歉!我这两天找到那个当初介绍我跟哈丹巴特尔认识的人了,是我记错了,他不在宁城。”
“哦?那他在哪儿?”他一听来了兴致。
“在阿鲁科尔沁。”
“巧了,我现在就在阿鲁科尔沁。”
“这么说你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朵颜三卫的事情了?”
“我按照您的线索找到宁城,但当地人告诉我说,朵颜三卫在清朝时被收编去喀喇沁了。怎么又跑出来个阿鲁科尔沁?”
“是这样,你说的没错,朵颜三卫后来确实被收编到喀喇沁旗,但咱们大家都遗漏了一个细节。”
“啥细节?”
“当初阿鲁科尔沁这个地方也归朵颜三卫,属于泰宁卫部,后来朱棣废除了泰宁卫在这个地方的编制,到了明嘉靖二十五年的时候,成吉思汗的弟弟哈布图哈萨尔的第十五世孙率部迁居到那儿,其中一部分朵颜三卫的部众就归附了他。最终形成了阿鲁科尔沁部,意思就是‘北方弓箭手’。这个哈丹巴特尔家族就在这些人当中,而不是后来随清朝编制进喀喇沁旗的那部分。”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风星语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游牧这两个字了:“好复杂啊,果然是游牧民族,换来换去的。”
“所以我一得到消息就马上通知你,以免你再走弯路。”
“太感谢了!不知您找到哈丹巴特尔的联系方式了吗?”
“找到了,一会儿我发到你手机。”
“郑先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风星语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小兄弟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郑义爽快地答道。
“我能不能邀请郑先生亲自来一趟,就当是到草原旅游了。”
“旅游当然好,只是……”郑义还在犹豫当中。
“郑先生一直致力于郑和文化的研究,现在这些也是研究的一部分嘛。”风星语怂恿道。
“说的也是。”郑义有些动心。
“那您把身份证号码发给我,我给您订机票如何?”
“小兄弟这是哪里话,怎么能让你订,我自己订就好了,到时你接我一下就行。”
“好嘞,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