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饭的时间长了点。
不知道是因为佳肴山珍太过于好吃，还是因为长久没见面，所以不舍得分别。
或者两者都有。
哪怕每个人都吃饱了，都没有放下碗筷，依旧拿着，时不时地夹一点好菜来吃，再聊上两句。
两个小吃货则是孜孜不倦地品尝着螃蟹和小龙虾，吃饱了撑了，吃不下了，那就研究下她们的甲壳，好像挺好玩，时不时两人对比一下，说龙虾的钳子厉害，还是螃蟹的钳子厉害，玩得不亦乐乎，有说有笑，很兴奋。
待得肚子消化了一些，好像能吃了，又塞点好肉下肚，别提多么的美滋滋，照这种吃法，估计吃到晚上，再到天亮都没问题。
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离别终究会来，只是迟早的事。
何秋芳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觉得差不多了。
就放下了筷子。
随着她放下碗筷，李秋叶夫妇都秒懂，也随之放下。
陈明志麻溜得收拾碗筷，擦拭桌子，想着多留点时间给她们母女两人。
虽然铁树村距离四九城不是很远，但是，走路的话，也起码得走四五个小时。
而且往往来城里，都是为了去供销社采购点物资，有其他事情要办，而不是专门来看望女儿。
所以他们母女相聚的时间并不多。
更重要的是，上供销社的机会也不多，因为身为家庭主妇，也是家里的重要劳动力之一，要在生产大队工作，争取工分，才好获取粮食。
陈明志是挺懂得为人着想的，也心甘情愿的做着这些杂活，乐意收拾打理关于和美食和好吃相关的一切工作。
不管是做美食，还是吃美味，亦或者是收拾善后，都是一种享受。
这是一整套的系列流程，搞完一套工作下来，才会让人感到成就感，内心得到满足。
再说，还有两个轻快的小丫头帮衬着呢，哪怕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她们的活泼劲和洋溢的快乐，都很感染人。
父慈女孝，天伦之乐，不过如此。
收拾了碗筷，擦干净了饭桌后，就见着了岳母大人走到了门口，旁边媳妇大人陪同着。
“小志，我老太婆先回去咯，难得在这里吃顿丰富的，心里高兴着，以后呀，你们小两口要相互帮衬，彼此搀扶，一起努力维护好这个家，带大两个小丫头，知道吗？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来找我老太婆，我们会尽力帮你们的。”
门口站着的何秋芳，看向屋内的陈明志，关心的嘱咐着，面露笑容，这个笑容除了刚见面时没出现外，其他时候都挂在脸上，就没有消失过。
越看这个女婿，越是顺眼，越是欣慰，也很喜欢。
简直就是金龟婿，而且还那么孝顺，尊重老人家，难得咧。
要是女儿敢不好好珍惜，不听她的嘱咐，她非得好好教女儿做人不可。
刚才分离的时候，她可是好好交代了一番女儿，并且说了不少陈明志的好话，让李雅梅听着都羞红了脸，羞涩且甜蜜，幸福而满足。
她相信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的。
交代了陈明志几句后，就弯腰，挑起了竹制的扁担，挂好两个篮子，这是打算走路回去了。
“妈，你这就回去了？走那么那么快，我什么都还没准备呢。”
陈明志有点着急。
又冲着媳妇喊道：“媳妇，你倒是说两句呀，让妈留一个晚上嘛，明天再走不迟呀。”
何秋芳笑着，很满意，回应：“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家里老头子等着我呢，不回去不行的。”
她的态度很坚决，非回去不可。
李雅梅也没辙，扁着嘴回应陈明志，说：“看见了吧，我都跟妈说了，让妈留一晚，妈不肯。”
有点不甘心，李雅梅又邀请何秋芳留下，说：“妈，再听女儿一次劝，要不明天再回呗，在这里多住一晚嘛。”
两个奶团子也凑了上来，粘着即将要离开的何秋芳，嚷嚷着：“外婆，你能留下来跟我们玩一个晚上吗？”
“外婆，我们可舍不得你呢。”
何秋芳笑呵呵的，别提心里多么高兴了。
“你们的好意，外婆知道了，但是，必须要回的，不然，你们外公就要找过来了。你外公就是知道我来看望你们，所以我才敢这么晚回去的。”
何秋芳解释着，转身，就要迈步离开。
李雅梅有些不舍得，眸子哀婉，陪在旁边，起码要送出四合院。
“妈，你多等会，我好给你收拾点东西带回去。”
陈明志喊着，一边忙着收拾。
猪油渣、猪肉、羊肉、鸡肉、鸭肉、猪蹄等肉食，还有吃不完的海鲜水产品，草鱼，田螺、小龙虾、螃蟹等，只留下一小部分，剩下全部装袋子给丈母娘带回去。
回头又将七八斤的蔬菜、四五斤的水果，杂粮六七斤，再加半缸的大米……
想了想，还有糖，也塞几颗进袋子，连带着茶叶，也带上半斤。
七七八八搞下来，三十斤左右吧。
分装了很多袋子，一手提十五斤，走出门。
放进了何秋芳挑着的两个空篮子。
何秋芳本来是带着一些杂粮、水果来的，还有糙米饭窝窝头，见识了陈家的丰厚家底后，根本拿不出手。但是，陈明志却要了过来，说还是妈做的好吃，我喜欢吃，就取下来，留下一部分，还交代着，日后呀，多弄点来，我就喜欢这个味。
这可让何秋芳开心了好半天，这女婿果然懂事，够体贴，还善解人意，没有狗眼看人低，没有因为暴富就嫌弃老人家，好孩子呐。
看着陈明志大包小包，不断的放进篮子，何秋芳都感觉受宠若惊，无福消受。
这些物品的价值太高了。
急忙喊着，拒绝道；“好了，好了，小志，够了，够了，妈拿不下这么多的，你们留着，小两口呀，多存点物资，免得饿着我两个外孙女。你媳妇刚刚装了不少粮食给我老太婆了，再拿呀，我这良心受不住，心里过不去，没有那么大福气呐。”
陈明志俨然道：“妈，你说的什么见外话，真是的，这些都是我们小两口孝顺你的，只要你需要，我们都尽可能的给你弄来。以后呀，有时间就多来看望我们，你的两个外孙女都想着你呢，你也好多陪陪她们嘛。”
李雅梅也劝着：“妈，你都收下吧，不用不好意思的，女儿盼着你多来看看我们呢。”
“外婆，你记得要来找我们玩哦。”
两个小可爱，也嚷嚷着，依依不舍。
何秋芳笑着，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可见有多么的高兴。
两小口都这么说了，她就不矫情了。
乡下村里的中农之家，确实需要很多物资，大不了，就先欠着人情嘛，等富裕了再还回来。
“好了，我的乖丫头，外婆有时间肯定会来找你们的，可不许嫌弃外婆啰嗦呢。”
何秋芳不再逗留，挑着扁担，抖了一下，试一下重量，还挺沉的呢。
可见这物资多么的丰厚。
也可以见女婿、女儿是多么的孝顺。
“走咯。”
挑着扁担，微微弯着腰，走出了陈家。
这走回去呀，还得四五个小时呢。
陈明志看着丈母娘的背影，有点发愣，问：“妈，你就这么走回去吗？”
他可从来没想过要让丈母娘走回去的。
毕竟有车了嘛。
如果没车，那肯定要让丈母娘留下来住一晚的，毕竟晚上不安全。
李雅梅有些担忧：“孩他爸，要不你就骑车送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何秋芳已经走了十来米，听着陈明志的喊话，笑咧咧的回答：“妈走习惯了，村里人，乡下的，都是这么来回的。”
她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以为意。
“妈，我们家有车了，还走什么走，小婿载你回去吧。”
陈明志喊着，一边去推自行车。
李雅梅则是很识趣懂事的进屋内找来了车锁钥匙，交给陈明志。
“不了，不了，我的好女婿，你有这个心呐，我这个做妈的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说不得呀，我上辈子肯定积了福的，不然，怎么碰到你这个好女婿呢，呵呵……”
何其芳拒绝了，笑声传得更远了，越走越远，那架势根本就是不想劳累女婿，毕竟女婿已经够累了，给的也足够多了。
陈明志从媳妇手中接过了钥匙，开锁后，就推着自行车出去。
到了四合院外面的大门后，才追上了岳母大人。
立马脚踏板一蹬，车子就溜到了丈母娘的旁边，笑着说：“妈，上车来，客气啥呢。你这走回去呀，20公里呢，没有四五个小时呀，怎么走得回去，哪怕走回去，也累垮咯。我骑车呀，一个小时就够咯，还没那么累。自家人嘛，客气啥呀。”
看着旁边的二八大杠，何秋芳笑得更欢了，矜持着，说：“女婿，我们老人家来来往往走多了，早习惯了，真的，也不是第一次走了。你呀，回去陪孩子和媳妇去吧。这劳烦你的，多不好意思嘛。”
陈明志不容拒绝，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少扯这个有的没的，再瞎掰下去呀，天都要亮咯。快上车来，在车上说。”
何秋芳就没有矫情了，坐上车来，一边回应：“那我老太婆可就不客气了。”
“坐稳咯。”
陈明志嘱咐着，等她坐稳后，这才起步，稳定驾驶前进。
铁树村，丈母娘家，陈明志之前去过一次，记得路。
要是遇到三岔小路，记得不太清楚的，还有丈母娘指路。
一个小时左右，送到了丈母娘家。
何秋芳挑着扁担下车，兴高采烈，褶皱的苍老脸庞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第一次坐车呢，还是有点小激动。
重要的是，这是女婿对丈母娘的孝顺和尊重。
这孝心呐，得记着。
“女婿，来，你也辛苦了，先喝点水。”
何秋芳将扁担和篮子就地放在门口，挑了一个小时的扁担，总算可以松口气了，立马就邀请陈明志入屋里坐会。
同时，冲着屋内喊着：“老头子，老娘回来了咧。”
很快，屋内就亮了光。是煤油灯的光芒。
估计是之前岳父不舍得点灯，农村人嘛，都这样，能省点是省点，各家各户都黑不溜秋的。
“哟，是老婆子回来了，呵呵……”
李平安从屋内出来，看到了从外边回来的老伴，非常的高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皱着的愁眉也可以舒展了。
急忙走出去，在门口那里抓起了扁担和篮子，帮忙老伴拿进来。
“老婆子，你回来了就好，都已经给你烧了热水，可以去洗澡了。我呀，都想去找你了，如果不是你早上说要去看望女儿和我外孙女，我非得沿路去找你不可。”
李平安仿似有说不完的话，对自家的老伴，可疼爱着呢。
他身上的穿扮，确实一副要出去的派头，上身是赤着胳膊的短衬衫，土白色，下身一条长麻裤，黑色，估计都有些年头了，都褪色了，而且很多处都是缝补过的痕迹。
脚上是一双布鞋，不知道穿了多久的，都泛白了。
在内门旁边，还放着两根火把，一把已经点燃了火星子，只要吹一下，就会起火，另外一把还包裹着好好的。
“怎么样，老婆子，我的女儿瘦了没？我的两个可爱外孙女有没有饿着？那天杀的街溜子，有没有欺负我女儿和外孙女？”
“我跟你说，要不是我没空，我非得去将那二混子给收拾一顿不可，竟然这么没有人性，没有一点男儿担当，不尽一点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还抢了一家人一口月的口粮去潇洒打牌喝酒抽烟赌博，简直就是一个人渣，我竟然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他，简直是我眼瞎了。”
“哎，可怜我的女儿，还有两个讨人喜欢的外孙女，跟着受苦受累。老婆子呀，你今天去女儿家，见着了那泼皮没，有没有教训他呀？我跟你说，我现在呀，一想起他，我就来火，真是的，那么大个人了，孩子都有了，还是那么漂亮可爱的女娃，竟然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去做畜生，造孽呀。”
已经停放好自行车的陈明志，刚走到门边，就听着了老丈人对自己的不满和愤恨。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抬起的脚，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去。
放下去就相当于迈过门槛了，进去老丈人的家，铁定挨骂，没跑的了。
不放下去吧，都进到这个程度了，收回来，好像很不合适呀。
他贼尴尬。
何秋芳就在李平安的身后，跟着他走进去，听着他碎碎念，表达着对乖女婿的严重不满，她一下子就来火了。
啪的一下，用手拍了一下老头子的肩膀，不满的抱怨道；“老头子，你今儿个吃饱了撑着是不是，这么多闲碎话，我的金龟婿招你惹你了，我老婆子可告诉你，你可别欺辱我好女婿，不然，我跟你没完。我女婿孝顺着呢，也就你瞎眼了，看不出来。”
李平安不明所以，站定了脚步，转过身，诧异地看着自家老伴，说：“我说老婆子，你今早可不是这么说的呀，说要去城里把那街头地痞给收拾一顿来着，好好教他做人，这怎么，才一天时间不见，你就反口这么快呢？你属猴的吧。”
“去去去，去你的，赶紧倒水去，给我家女婿喝！”
何秋芳催促着，有点不耐烦。尤其是被揭开早上自己痛骂女婿一事，她更加不乐意听。
好不容易跟孝顺女婿建立良好的关系，之前那些破烂事，能揭过就揭过，少提这个，这不是添堵吗？
李平安有些懵。
倒水给女婿喝？
茫然的目光，从老婆子的侧边看去，就见着了门边的小无赖，那无赖尴尬地抬着脚，很窘迫，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去。
老实憨厚的李平安，瞳孔不由得一缩，还真是女婿来了呢，心里没来由的有点高兴。
虽然嘴里唾骂着，经常说女婿的不是，但是，说到底，这也是亲戚，相当于自己半个儿子，血浓于水，之前的愤恨，只是恨其不争，哀其不幸，大抵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理作祟。
女婿来家里了，多少有点欢喜和激动的。
但是，这绝对不能表现在脸上。
起码，现在不行。
原本还微微露出笑容，嘴角勾起，立马就变脸，板着一副冷冰冰的臭脸，眼中露出不满，表情满是厌恶和反感，坚定自己的排斥立场，大声道：“让我给那街溜子倒水？我告诉你，老婆子，门都没有！我不教训他一顿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给他倒水，他这么折腾糟蹋我女儿和外孙女，我老头子就问他一句，他配吗？”
“喂，门口的那个，谁呀？这里可不欢迎你，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把年纪的李平安，丝毫不给女婿面子，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
当面又怎么样？
谁让他不干人事，这么气人。
不打断他腿，只是将他赶走，便宜他了。
何秋芳面色大变，急忙抬手，连续猛拍李平安，叫骂道；“好你个老头子，你赶走我的好女婿，我打死你不可，你这是让我恩将仇报，置我于不仁不义呐。”
然后转身，朝着门口看去，着急解释道；“小志，你别听这老家伙胡说八道，他老糊涂了。”
陈明志本就忐忑紧张，犹豫不决，可能是刚才没放好自行车，哐啷一声，竟然倾斜掉下来了，只能先去扶起自行车。
然而，他刚离开门口，屋内的李平安、何秋芳夫妇，立马就傻眼了，才说他两句，这女婿不会受不了，跑了吧？
急得他们团团转，只好心急火燎地跑出来，火烧眉毛地瞧向陈明志。
“你个挨千刀的，我告诉你，要是我的好女婿被你赶跑了，这日子就别过了！”
一遍火烧眉毛地走出来，何秋芳一边埋汰着自家老头子。
生气着呢。
走到了门口，就见着陈明志扶起摔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刚才自行车没停好，摔了，女婿这是扶自行车起来，亏他们以为女婿要跑了呢。
别看着老头子嘴硬，实则，心软着呢。
看到女婿不是真跑后，李平安轻哼了一声，又继续摆着自己的冷脸，一副很不待见女婿的抽模样。
何秋芳又拍了他两下，看他依旧死性不改，态度不变，也拿他没办法了，索性由着他。
“小志，车子靠墙边放吧，容易稳妥。快来，温开水准备好了，你骑行一路，肯定累了，妈我坐车都坐累了呢。这一路呀，可辛苦你了。”
何其芳非常的客气，极其友好，生怕怠慢了女婿，惹起女婿的不满。
陈明志微微一笑，温和道；“让岳母担心了，刚才停车没停好，我这就放好。说实话，我还真口渴了呢。”
一边将车重新放好，一边友善的回答丈母娘。
将自行车停放好，试探着摇晃了两下，确认自行车不会再次摔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目光落在了老丈人的身上，有礼貌的打招呼，大声喊着：“爸，这么晚，打扰你了。”
这话挺动听的，听着都顺耳。
昂着不待见的脑袋，不着痕迹的轻轻点下头。
“嘿，孩子跟你打招呼呢，你怎么就一点礼貌都没有，都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了，连个孩子都不如。”
何秋芳又轻轻地推搡了一下老头子。
老头子没理会，兀自进入了屋子。
脚步挺快。
当何秋芳和女婿走到门口，已经不见了老头子的身影。
“这老头子，还真是没礼貌得紧，小志呀，你可别跟他一般计较。”
她安慰着。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门槛，走进了里屋。
就见着了饭桌上，放着两碗温开水。
而老头子，坐在另外的木椅上，侧着身子，昂着头，看另外一边，愣是不看女婿一眼，可见他的倔强。
然而，他的行动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柔软。
何秋芳微微一笑，邀请女婿坐下，说：“小志，来，先喝点温开水解渴吧，这是你爸给你倒的，他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软，倔气着呢，就跟小孩子一样，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