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笃定了林清也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尽管这个条件听起来那么挑剔。
可真等到林清也想也不想，木讷地点头，说“好”的那一刻，顾时晏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林清也，原来也是可以为了别人低头的。
只不过这个人不是他顾时晏而已。
顾时晏突然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嘴角志在必得的弧度也淡了下去。
他把那张表格收回了抽屉，摆摆手，“去前台领你的工牌，还有，把该准备的材料准备好，居住证、身份证、在读证明，别耽误了挂证的时间。”
林清也回到前台的时候，前台的两个小姑娘比她还尴尬。
“您好，”林清也温和道，“我来领一下律所的工牌。”
“哦哦，”之前给她倒水的那个小姑娘忙不迭地从一盒勋章里面抽了一个，双手递给她，“给你。”
“嗯，谢谢。”
林清也的面部轮廓很柔和，总有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因此那两个小姑娘大了胆子，小声和林清也套近乎，“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还以为你和那些来律所纠缠顾律师的人一样呢……”
倒水的小姑娘悄声道：“就是，不过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我叫张洁，她叫李雪。你刚来一个新环境，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就跟我们说，我们要是能帮忙，肯定就帮忙了。”
两个小姑娘突出一个有眼力见。
毕竟事务所成立这么多年，顾时晏在这里也工作了好几年了，巴结顾时晏的不少，能一个电话让顾时晏丢下客户跑出来的，林清也还是第一个。
工作场上都是人精，谁都知道什么人在老板心里是重要的。
只不过老板不说，她们这些人也不好越俎代庖就是了。
正说着，顾时晏从楼上下来，将一张房屋查册表的复印件交到林清也手上，“刚才会议室那个要重启的案子，你和沈挽意，谁先完成，谁得到第一个KpI。”
顾时晏说完就走了，风风火火，西装的衣摆都在电梯门口划出飞扬的弧度。
“沈挽意？”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对了，我听说，沈挽意也要挂证到顾律师名下。你也要挂到顾律师名下，那你们两个岂不是竞争关系？”
张洁吐了吐舌头，“真要是这样，你的压力可不小。我听说沈挽意也挺有背景的，干律师这一行，有背景能省了好大的力气。尤其是顾律师做的还是涉外民商事方向，要是搞个背景调查什么的，沈挽意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没有背景的人可能要查很久。”
这话一点也不假。
何况和林清也比起来，沈挽意自信热情得多，又比林清也早去了几天，和同事已经打成了一片。
林清也的工位正在沈挽意对面，到自己工位上的时候，几个律所其他团队的同事正趴在两个工位的隔板上和沈挽意聊天。
“离谱，非常离谱……”
“就是，咱们查案子都到法院查，法院一天上百个案件要经手，二十多年前的案子，还只有一张房子的查册表，你打电话到法院去查，我要是法院的我估计能当场骂人。”
“别说法院了，我估计连那个公司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份抵押权在手上。”
“不管打电话到法院还是打电话到公司都会被另一头的苦命打工人痛骂一顿的程度……”
沈挽意听着他们发怵，脸上挂着笑容，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
直到林清也来到她对面。
沈挽意抬起头，视线落在林清也手中的保温杯上，笑容有些凝固，“清也，你这是……也要来正衡实习吗？”
几个同事互相看了几眼，摆手和林清也打招呼，“你是……哪个律师的实习生？”
林清也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工具书摆在一边，沉声道：“顾时晏。”
“顾律师？！”
“时晏？！”
不只是那几个同事，就连沈挽意也惊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而已，很快沈挽意就调整好了表情，“那太好了，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林清也淡淡的，“嗯。”
“时晏有跟你说你接下来的任务吗？”
“嗯。”
林清也实在是过于冷淡，以至于旁边的几个同事使了个眼色，都悄悄走开了。
沈挽意不由得就有些着急。
顾时晏是什么性子，沈挽意自然是清楚的，若是没有几分情谊在，是万万不可能这么草率地同意收一个实习生进入自己的团队的。
可如果顾时晏对林清也还有情谊，那她沈挽意又算是什么？！
她千里迢迢从国外飞回来，就是为了和顾时晏重修旧好，而那天在酒吧里，顾时晏的态度，沈挽意也看得清清楚楚。
林清也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她本来都已经胜券在握了，可林清也偏偏这个时候杀出来！
沈挽意拿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得有些僵硬，指甲上大颗的钻石折射着冷冽的白芒。
她飞快地编辑了一条微信发了出去，“帮我查清楚二十多年前Restrepo公司转让给东城公司的债权和相关的抵押权信息。”
“好的小姐。”那边的回复也干脆利索，“三天之内给您答复。”
三天，对于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案件来说，已经算是高效率了。
沈挽意焦躁不安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一些。
“清也……”沈挽意装作不在意地站起来，走到林清也的工位旁边，“那你的任务是什么？咱们都是时晏的助理，有什么事情要互帮互助，你觉得呢？”
她堂而皇之地望向林清也的电脑屏幕，见网页上输入了“东城公司”。
沈挽意的眉心跳了跳，后知后觉，“清也……你跟我……是一个任务啊？”
“嗯。”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需要你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冷淡的好像沈挽意是个透明人。
沈挽意咬了咬牙，从小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几时受过这样的冷眼。
可偏偏林清也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她满腔怨气无处发泄，只能恨恨地从无人注意的角度盯着林清也的侧脸。
电脑屏幕的光照在林清也脸上，柔和的侧面轮廓似乎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沈挽意能看见滚动的鼠标滚轮、飞快划过的电脑屏幕，和林清也乌黑的瞳孔倒映出的密密麻麻的网页文字。
沈挽意不知为何，脑中开始警铃大作。
潜意识告诉她，林清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可理智又说，和信息网庞大的沈家相比，林清也一个人的力量在这种尘封过久的案件面前实在过于渺小。
“哒！”
林清也按下了最后一次鼠标左键，盯着屏幕看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话界面，输入了几个数字。
手指快到让沈挽意看不清楚。
“清也！”
沈挽意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林清也站起来，带滚轮的办公椅撤出一步远。
林清也合上电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