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晏是什么样子，过去的一年她领教过。
刚才的那些，换成今天之前的顾时晏，只怕她现在应该在床上，然后被弄进医院。
左右魏南风一条命去了一半，她这条命究竟要不要，她自己也不是很在乎，甚至隐隐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只要她死了，那些妄图操控她的人就再也没有了傀儡。
可是顾时晏没有。
顾时晏把草莓都收好了，无视了林清也刚才的那句话，嘱咐了一句，“我下去给你烫个香蕉，那玩意儿烫了以后不酸。你把睡衣穿好，先别玩猫了，洗手下来吃点。”
“顾时晏。”
“……”
林清也对上了他躲闪的视线，“为什么？”
顾时晏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对林清也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就林清也刚才的那两下子，换成别人顾时晏能给那人直接踹进医院。
敢在他顾时晏面前摆架子，真就是分不清大小王。
可那个人换成了林清也，顾时晏就硬生生忍下来，半分没打过动林清也一下的心思。
可是他也不能承认许文说的他陷进去了。
就算是陷进去，也得是林清也先陷进去，他顾二爷才能考虑要不要陷进去。
所以顾时晏抱着猫，咕哝了半天，说了一句，“你……你工作能力不错，以后能帮我分担点压力……”
“是么，”林清也淡淡一笑，“可我已经辞职了。”
顾时晏这才想起来这一茬，清了清嗓子，开出了新的条件，“我最近很忙，没来得及去办公室，所以你那个辞呈我还没来得及批，你……”
顾时晏想问“你要不要回来”，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卑微了，于是换了个语气，“你回来上班。”
他又思考了一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一百万，是预支给你的工资，你什么时候业绩够一百万了，再提离职的事情。”
林清也知道如果真的想彻底和顾时晏断了关系，那张卡不该要的。
但她还是收下了。
不管怎么样，这能解她和魏南风的燃眉之急。
收了以后，林清也就没了立场继续和顾时晏闹脾气。
她知道对于顾时晏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但顾时晏似乎也并不急着让林清也立刻就跟他回去。
他还是每天白天去律所上班，到了下班的时候就驱车来到纪云生的小别墅。
车也换回了那辆卡宴，而不是那辆走到哪都能吸引一众侧目的布加迪威龙。
顾时晏用钥匙开了门，屋里有点冷清，但他鼻子尖，刚推开家门就闻到家里有动了灶台之后残留的烟火气。
顾时晏眼睛睁大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后他清了清嗓子，一把提溜起趁着他愣神在门口的功夫想要“越狱”的布偶猫，边关门边大声嚷嚷，宣示自己的存在。
“你往哪跑？嗯？这么向往自由？”
果然林清也闻声从客房里出来了，穿着一件简单的米黄色木耳边的睡裙，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她走到顾时晏面前，没跟顾时晏对视，却从顾时晏手里把那只布偶抱回自己怀里。
然后没有主语地说了一句：“洗手吃饭吧。”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顾时晏却觉得自己周身都在冒粉红色的小泡泡。
顾大律师抱着自己一贯的矜贵，不肯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角却还是克制不住地扬起来，带上了门，跟着林清也进了屋。
餐桌上摆着一份鲜亮的香菇炒青菜，还有一份西蓝花炒虾仁。
两碗米饭分别放在桌子的两边，旁边各搁了一双筷子。
林清也抱着猫进了厨房，到灶台边上把猫放下来，从橱柜里挑了只大碗，从锅里盛汤。
顾时晏突然觉得他一直想要的生活被具象化了。
尽管他前段时间还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趣。
“今天怎么没让陈姨过来？你自己下的厨？”
顾时晏放着就在旁边的盥洗室不去，硬凑到林清也旁边厨房的洗菜池边，瞟着林清也白玉一样的耳廓，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清也搭着话。
林清也把汤盛出来，“嗯，下着雨，陈姨年纪也大了，让她来回跑也不方便。”
“你说得对，”顾时晏抖了抖手上的水，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把手擦干，“是我没考虑周到，等回去就给陈姨涨工资。”
他们的对话如此自然，像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老夫老妻，在丈夫下班以后随口讨论今天家里的琐事。
就连那几只猫也闻着味过来凑热闹，那只布偶更是在灶台上不愿意下去，蹭着林清也的掌心撒娇。
“嘶——”
刚煮好的汤还滚着泡泡，林清也被布偶一撞，猝不及防手指贴在滚烫的碗边上。
烫的她一个激灵，下意识一缩手。
手肘正撞在一个同样滚热的胸膛里。
林清也猝然一抬眼，和垂眸看着她的顾时晏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我来。”
顾时晏扶住了她的手肘，一向凌厉的凤目有柔和的笑意，揉了揉林清也的发顶，“去餐桌旁边坐着吧。”
“……嗯。”
林清也有点讷讷的，慌乱躲开顾时晏的目光以后就没了第二次对视的勇气。
顾时晏很快把汤端了出来，还拿了两只小碗，盛了汤，一碗放在林清也手边，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林清也低着头夹着自己碗里的饭粒，就连夹菜的时候也只夹最边边的。
布偶猫吃饱了自己的饭，就溜达到林清也座位旁边，仰着头冲林清也喵喵叫。
“你……”
“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却又同时住了嘴。
林清也重新低下头，食之无味地往嘴里送了两粒米，才讷讷开口，“你……你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