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林清也的手机“叮当”一声支付宝到账的声音，顾时晏脚步轻飘飘地从一边抱上车厘子，轻飘飘地飘去了医院的洗手间。
顾二爷，生平第一次，给人洗水果去了。
尊贵的顾二爷哪干过这样的粗活，他连没剥皮的橘子都不一定认识，但是这是林清也买给他的车厘子，顾二爷就一颗一颗洗得特别认真。
医院的水也是要花钱的，顾二爷没有这个意识。
他开着水龙头，哼着小曲儿在水流底下冲洗着他那一小袋车厘子。旁边的护士走过一次看到他在洗水果，再走过一次又看到他在洗水果。
再走一次顾二爷还在洗水果。
勤俭节约的小护士心疼得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刚准备数落顾时晏两句，顾时晏一抬头，精致到像是从漫画里撕出来一样的五官又把小护士的训斥堵了回去。
顾二爷犹自不知是自己这张惊为天人的脸救了自己一命，还哗哗地任凭水流往下淌，一脸无辜地问心疼的小护士：“有什么事吗？”
小护士：“……”
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无辜的？！
她冷着脸把水龙头关上，“不用的时候就关上，你当医院是你家，能让你这么随便浪费水？”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这话说得也忒不客气。
何况是对于顾时晏这样的人，从一出生就没有什么省钱的概念。
在他看来，不把入口的东西洗干净了，住院的钱可比那点水费贵多了。
顾时晏原本高涨的情绪沉下来了一些，但手里还有林清也给他买的礼物——对，顾二爷私心把这些称为林清也给他买的礼物——他就不想当着这些东西的面发脾气。
他把那盒车厘子放在洗手池的边上，虚心请教小护士，“那我这算是洗干净了吗？”
小护士可能是这辈子还没见过生活常识方面真就这么无能的人，一时间不知道顾时晏是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洗的东西洗没洗干净你自己不知道吗？”
顾时晏摊手，指了指她，“帮我洗干净。”
“我欠你的……”
小护士刚想发飙，就见顾时晏不慌不忙地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来。
粉红色的，递到她面前。
修长的手指，贝壳一样圆润整齐的指甲，指甲的底部还有粉白色的月牙。
“洗干净，”顾时晏决定请枪手，“这五百给你。”
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放到现在，可以说有钱能使磨推鬼。
小护士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那几千块钱，现在碰上个长得帅又没有脑子的，几分钟洗个水果就给五百，这傻大个儿放今天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可不好找。
于是也不训顾时晏了，干干脆脆就自己上手开始洗了。
顾时晏这头忙着找“枪手”，林清也那边忙着应付整个病房叔叔阿姨辈的八卦。
阿姨：“小姑娘，你们谈了多久了？”
林清也：“……也、也没多久，一、一年多吧……”
阿姨：“那时间也不短了，你看着年纪不大呀，刚上大学吗？”
林清也：“我研究生都快要毕业了……”
阿姨：“啊呀，那年纪也不小的咯，正好研究生毕业好结婚了嘛，你们准备结婚不啦？”
“结婚”这两个字一出，林清也本来还能勉强应付的谈话进行不下去了。
她何止已经结婚，甚至已经快进到离婚这一步了。
林清也很久都没有答话，阿姨也没冷场，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林清也，“小姑娘，你现在还年轻，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光想谈恋爱，不愿意结婚。但是阿姨跟你讲，你男朋友这种属于可遇不可求，你要是抓不住，那他要是去别人那了，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是啊，你看这个小伙子，人长得也精神，谈吐举止也都大大方方的，一看就是家教好的孩子，还这么有担当……”
“小姑娘，得学会把握机会，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像是生怕林清也听不进去似的，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跟着劝。
可是这哪是她想要把握就能把握得住的机会？
他们说得对，顾时晏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孩子。
而这样的孩子，也应该有门当户对的人来配。
可她有什么呢？
一个眼高手低，要全家人的温饱来给他的梦想献祭的酒鬼父亲。
一个被家庭压迫后谁也不爱、刺猬一样的母亲。
一个充斥着索取、尖叫、嘶吼、暴力、猜疑和扭曲的家庭。
阿姨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能这么自私，结婚生子是你们家族血脉的延续……”
可是林清也想，她凭什么要把顾时晏一起拖进这滩浑水里。
没有谁有义务把另一个支离破碎的人拼好的。
因为林清也自己都懒得把支离破碎的自己拼凑起来。
她之所以现在像个人一样行走在天地之间，不过是因为魏南风还在，她还有恩情没有还完。
仅此而已。
至于顾时晏，他有自己光风霁月的未来……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冷不丁的，顾时晏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过来。
林清也猛地一抬头，看见顾时晏端着一大盘车厘子从门口走进来，热络地给病房里的每个人都分点。
“我们平时工作忙，家里亲戚也都在外地抽不开身，家兄在医院里住着，要是平日里有点什么事情，打个水送个片子之类的体力活，到时候还得托各位多多照顾。”
顾时晏拿出了自己在商场上的那一套，放低了自己的身段，哄得那些大爷大妈心花怒放。
病房里的病友和家属半推半就的，几乎每个人都尝到了甜头，更是给顾时晏夸成了一朵天上有地上无的花。
分到林清也和魏南风手上的时候，那一大盘车厘子比林清也买回来的还多点。
林清也抿了抿唇，只瞧上一眼就知道顾时晏现在手上的这些跟她买回来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各个黑亮饱满。
林清也默了默，问：“你是不是又自己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