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摇摇头：“打了麻药。”
她越是不叫疼，顾时晏越是心疼得不行，把人抱进怀里，伸手想去触碰那个被纱布盖起来的伤口，快碰到的时候又不敢。
“最近别回宿舍了，回家住？”顾时晏低声征求她的意见，“猫我也给你抱回家，嗯？”
“……”
“乖，你自己一个人换药看不见，回家每天我给你换药？”
“……我有镜子……”
“有镜子也不行，”顾时晏摸摸她的脑袋，“我不放心，听话？”
顾时晏温柔下来的声音有种别样的蛊惑力，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连带着她身边的空气都好像荡开了如水的波纹。
林清也想要躲开这种魔法攻击。
可她被顾时晏搂在怀里，往哪躲都是顾时晏的气息。
护士站传来了医生的喊声：“过来缴费，三千六百一！”
顾时晏狠狠抱了林清也一下。
林清也没有直接拒绝，这就说明她默认了。
默认跟他回家，过两人一猫的小日子！
于是顾二爷的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就连色彩单调的医院看在顾二爷眼睛里也五彩斑斓如同莫奈笔下的油画。
顾二爷完全无视纪云生看傻狗一样的目光，大步走向护士站的刷卡机，“嘀——”一声过后看到弹出来的消费数字皱了皱眉头，“不是跟你说了照三万地缝……”
被纪云生一巴掌呼过来：“你当我们医院是干敲诈勒索的？！”
被打了也不恼，顾二爷乐呵地去学校宿舍把猫绑架回家，还顺道去超市和林清也买了好多零食。
也托了那个李伟的福，现在整个律师事务所都知道林清也坚持服务过这么难搞的当事人，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尤其是李律师团队里的几个年轻律师和实习律师，看林清也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光。
顾时晏团队里的一个年轻刚执业没几年的律师过来，把厚厚一摞卷宗放在林清也的桌子上，“留给你练手。”
林清也刚把包放好，闻言一愣，“这个是什么……”
“就是一个买卖合同，对方要求我们还货款。我大概看了一下，合同对我们这方非常不利。委托人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希望了，但是因为我是他们公司的顾问律师，所以还是走一遍公司的程序，让我去应诉。”
“……”
合着这就是个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反正对方已经开始走法律程序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自己这边完全败诉，但是只要律师出庭，说不定能有一点转机。
可是……
林清也草草翻了一下对方所提起的涉案金额……
个、十、百、千、万、十万……
“五百多万标的额的案子……”林清也头皮有点发麻，“这不是个小数目……”
“不用这么紧张，”钱树道，“这是我的一个顾问公司，两年没交顾问费了，这次的案件律师费到现在也没交钱，本来我都可以不用去帮他们出庭打这个官司的。正好顾律师说要给你点案子练练手，所以拿过来让你看看。”
林清也不管这个案子到底交没交费，反正这么大金额的案子交到她手里，她就觉得有担子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好，那我写个答辩意见，发到您邮箱里。”
“行，你先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再讨论。”
钱树的年纪似乎比顾时晏小上两年，也比顾时晏平易近人一些。
他交代完了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林清也呵了一口气，搓搓刚从外面回来还没回温的手，翻开了那订得厚厚的一叠材料。
放在第一份的证据就是买卖双方签订的合同。
字很小，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林清也看着都有点费劲，就用手指一行一行地指着，强迫自己读下去。
花了一个小时读完了那份合同，林清也回顾自己就这份合同做的笔记，发出了由衷的质疑——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人会签这么完全不利于自己的合同？！
对于钱树的顾问单位来说，这个合同跟古代青楼女子的卖身契也没有什么区别。
卖方没有任何违约责任，甚至连迟延发货这样的违约行为也并不会给他们造成什么损失。
而反观钱树的顾问单位，作为这份买卖合同里的买方，除了打钱还是打钱。
甚至就算是卖方不给他们发货，他们还是得按照合同的约定给卖方打钱。
合着合同签了以后，卖方等于给自己买了个能按时从里面拿钱的聚宝盆。
五百多万，就是按照合同这么算出来的。
林清也拿着材料去找钱树，跟他沟通答辩意见的思路，“钱律师，我们是不是要从合同条款的不公平性下手？这个合同是对方公司的格式合同，格式合同不能这么不合理地扩大己方权利，增加对方的义务。”
只要能够说明合同条款的不合理性，那么基于不合理的条款所算出来的五百多万的标的额，自然也就不能够被支持了。
钱树在忙另一个案子，“嗯，格式条款这个点我是一定要在庭上提出来的，正好最近新出了司法解释，里面也有对格式条款的进一步释明，你查一下，打印出来。还有合同的等价有偿原则，这些相关的法条你单列个文件出来。”
“好的。”
林清也看他忙得热火朝天也不好多打扰。
可她总觉得想要撬动这个案子，让快要板上钉钉的结果反转，不是仅靠这两个老生常谈的点就能做到的……
“嘿，想什么呢？”
顾时晏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任谁都能感觉出顾时晏这两天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一向不苟言笑的顾律师什么时候都是一脸盈盈的笑意，就连手下人偶尔犯点小错，只要能补救，顾时晏都乐呵呵地说两句就过去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面都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