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晏把被角给她掖紧了，连人带被子一起裹进怀里，“你说，我在听。”
“因为我不想被他当成赚钱的工具。”
明明林超群自己都看不起没有带多少嫁妆嫁给自己的妻子，明明他拥有男人的劣根性，知道没有嫁妆的女生嫁出去可能会被婆家欺负。
但是他就是能这么腆着脸当甩手掌柜，根本没把林清也的嫁妆考虑进自己的规划里。
问就是他有他的梦想，比如二三十岁的年纪靠老婆工作和母亲的退休金过日子，到了五六十岁的年纪连一点存款都没有，偏还因为别人客套夸了他两句就觉得自己一定能成为一名画家。
但是想也知道，彩礼，林超群是一定会要的。
毕竟他“含辛茹苦”养了林清也这么多年，林清也二十多岁研究生都快要毕业了，林超群说起自己对林清也的付出，能从林清也还没出生之前他给她准备襁褓的时候开始算。
——哦，这个襁褓说起来也不算是给她准备的，毕竟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林清也应该是个男孩。
只可惜生出来是个女孩。
更可惜那时候计划生育管得太严，林超群交不起超生的罚款。
林清也抬头，能看见顾时晏的下颌。
顾时晏垂下眸子，能看见林清也的眼珠黑漆漆的，像是点不亮的永夜。
“所以顾时晏，这些故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林清也说，“但是你说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我的家庭就是这么扭曲和不堪，他们没有赌博吸毒这样的大错，但是也是跗骨之蛆。我这么努力地从那个地方爬出来，摆脱他们的控制，就知道有朝一日一定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我白眼狼。但是我无所谓，反正这种话林超群一发疯就会这么骂，我从小到大已经听了太多遍了。”
“可是顾时晏，你现在还有不被人戳脊梁骨的机会。”林清也用指腹蹭了蹭他脖颈上的血管，“我不带你回去，是因为我希望你能随时从这样的我身边离开，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包括现在。”
她那么坦坦荡荡的，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顾时晏。
顾时晏的手指缠在林清也的发丝里，背着月光，林清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些话，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是，不只是你，连谢扬我也没说过。”
顾时晏问：“那你今天怎么……”
“……因为……顾时晏，我想通了。”林清也说，“曾经林超群贬低我，说我自私，说我不知好歹，说我这样的人没了他走上职场什么都不是，我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他一直是这么控制我。直到我回到律所，各位前辈对我的态度，让我突然意识到那些话不过是他用来控制我的枷锁，我并没有他说的那么无能和不堪。”
她才不是林超群口中只能靠吸他林超群的血才能活下来的寄生虫。
事实上林清也回过头来想想，甚至不知道林超群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能够恬不知耻地把林清也这么多年勤奋的功劳全都算在自己身上。
事实上她的能力可以得到那么多人的赏识，她自有一片天地等待她去翱翔。
“所以，顾时晏，”林清也淡笑，“如果你现在想要结束这段关系，其实也还来得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后我们会是很好的同事。”
那晚的林清也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不再谨小慎微。
明明是一片暗室，顾时晏却好像看到她浑身散发着安定又祥和的光芒。
后来顾时晏细细品过，想到那或许是一个人稳定的精神内核所带来的强大气场。
再过几年林清也自己回头看，发现或许是从这个晚上开始，敢于直面自己的过去的林清也开始无坚不摧，乘风破浪。
“我才不要，”彼时的顾时晏抱紧了林清也，咕咕哝哝的，“人家说爱人如养花，我好不容易把这花快要养好了，还能就这么丢了？我顾时晏是那么傻的人？”
从那以后顾时晏的口头禅就变了。
酒宴上顾二爷要先走，酒都没喝两杯，被同桌的人挽留，顾二爷摆手，“不了，你们继续，我得回家养我的花去。”
天气好的日子许文他们约着顾时晏出去赛车，顾二爷拒绝，“不去了，这游戏危险系数太高，万一我出点什么意外，我那花没人养了。”
就连工作也不能超时太久，久了顾二爷不满，“下次把时间表安排得合理一点，我要是回家晚了，我家那花不乐意。”
整的没过多长时间，A市的圈子里都开始传言顾二爷提前步入老年期少走四十年弯路，开始养花遛鸟了。
那花还特娇贵，顾二爷稍微晚回家一会都噶给顾二爷看。
众人津津乐道顾二爷又从哪个犄角旮旯刨回来这么一难伺候的小玩意儿，转脸顾二爷端着一杯红茶放在林清也面前，凑头在人侧脸上亲了一下，“来，给我们家花苗浇浇水。”
“……”
“……”
“……”
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咳……合着咱们大伙儿猜了这么久的花，是嫂子啊……”
有人有眼力见儿，一声“嫂子”叫得顾时晏心花怒放，拍了一下那小子的头以示嘉奖。
许文就坐在顾时晏另一边，闻言悄悄附在顾时晏耳边，提醒了一句，“注意一点，笑得太像只傻狗了……”
傻狗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面上依旧如沐春风。
“我就说今天这么晚了，顾二爷怎么答应我们出来玩了，合着是带着监工一起……”
“叫什么监工，”另一个人捣了他一下，“没大没小。”
“叫监工也没错，”顾时晏懒洋洋举杯，示意大家可以开席了，“现在工资卡上交，她才是老板，我就是给她打工的。”
他说着，侧头冲林清也眨眨眼，“你说是吧，领导？”
领导面带微笑地拧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
“哎呦时晏，你也有今天……”
“行，那咱们敬嫂子一个？嫂子还真是御夫有术！”
“以后嫂子多放二爷出来聚聚，也让二爷教教咱们，怎么能有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有能力的老婆……”
一片哄闹中，十几个人把林清也和顾时晏奉为上位，几番敬酒之后撒开了玩。
当然，有有眼力见儿的，自然，也就有那没有眼力见儿的。
“哎，二爷，这段时间怎么没见陈州那小子，还有沈挽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