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林清也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林超群说过。
那时候林超群认定了林清也是曹金莲和外面的野男人生的野种，因为林清也扫地的时候拖不动沙发，没清理到沙发的角落缝隙，被回来的林超群指着鼻子，满脸涨红地骂林清也：“你不要学着你妈跟我作对！要不然没有你好果子吃！逼僵的……”
后来还有什么，林清也的大脑开始自动屏蔽了，只记得那时候连哭林超群都不让她哭。
只不过大姑父显然不是小时候的林清也，不会怕这个一事无成眼高手低的男人。
大姑父凉凉一笑，满是不屑，“你能治死谁？”
这些林超群清醒了以后还记不记得，林清也不知道，但是知道自己那一刻真的尴尬地用脚抠出一座芭比的梦想城堡。
但林超群是真的自信，主打的就是一个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看目前这个架势，最后能直接死者为大。
“到现在回来还要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林超群犹不解气，继续骂道，“还带回来一个人吃喝，你都应该给家里交伙食费！赔钱货，父母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为父母做了什么？！过年都这个时候才回来，家里的卫生一点都不打扫，什么都指望不上你！”
这话从小到大，林清也听过无数遍。
小时候的林清也只会躲在被窝里哭，觉得委屈。
明明她从小学，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开始学着烧饭了，那时候只要她不上学，午饭和晚饭都是她做的。
家里的卫生都是她打扫的，林超群的鞋都是她刷的，甚至连林超群的内裤都是她洗的，只有一次没看见忘了洗，被林超群当着街上所有人的面破口大骂。
就这林超群也只会在发怒的时候用鞋底抽林清也的头，骂她是个赔钱货，骂她什么都不做，是个懒货。
看到别人家父母有点什么东西，林清也没给他买，也回来发脾气，觉得自己没面子，明里暗里阴阳林清也不孝，那意思是让林清也也给他买。
给他买了他就高兴两天，像对待宠物一样，夸林清也两句。后来可能是嫌林清也勤工俭学买来的东西不够高档，连夸都不夸了，拿到就往柜子里一丢，转脸还是骂林清也是个赔钱货。
上了大学的林清也其实还不够清醒。
她被这种文化教育了太久，以至于觉得林超群所有的不满都是因为自己的错。
所以上大一那年，林清也拿到了八千块钱的奖学金，第一件事是给林超群和曹金莲一人买了一部最新的手机，到家以后又马不停蹄地给林超群和曹金莲一人买了一件棉衣。
最后奖学金没够，林清也自己又往里贴了几百，回到学校的下一个学期，林清也省吃俭用了一个月。
但就算是这样，也只不过讨了林超群过年那几天的好脸，过几天依旧是“白眼狼”“赔钱货”地骂她。
老太太更绝，听说了林超群身上的棉衣是林清也奖学金买的，第一反应是问林清也奖学金有多少。
林清也傻乎乎的，直说了八千。
老太太听完转了转眼珠，不满又多疑地咕哝了一句，“才八千？隔壁老王家的孙子，说他家孙子奖学金有一万呢……”
林清也当时的血凉了半截，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从那以后林清也再也没往家里买过任何东西，也就是逢年过节给曹金莲微信上转点钱，仅此而已。
“过年你表姐给我买的小金珠，”小姑姑从里屋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心的，扒拉开自己高领的毛衣，把里面的项链露出来，“我说了不要不要，她说不值什么钱……”
“呦，这个是真金的吧？”大姑父识货，呵呵一笑，“得四五千块钱，这孩子孝顺。”
“是吗，这么贵呢？”
“你表哥也买了几瓶酒，咱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大姑父还是那副上位者的架子，“现在咱们这些老人都不行了，这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主场了，是吧？超群？”
然而林清也什么都没买。
就连顾时晏上门想要带些礼物，还是那家金店，礼品都定好，店员都准备送过来了，林清也一个都没带。
从楼下超市买了两箱水果就算了。
如今这一家，人人都有礼物，只有他们这家，林清也什么好东西都没买。显摆到林超群面前，林超群瞪着林清也的眼睛都在喷火。
“哥，这大过年的，清也没给你和嫂子买点东西？”小姑姑在旁边起哄，“清也跟小刘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总不能这点礼数都不懂吧？”
“她懂？她懂个屁！”林超群恨恨地啐了一口，“上学都上成个神经病了，学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刘现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姑父看戏也不忘了火上浇油，“他现在工资才一千块钱，能给你买啥？能够他自己生活就不错了。”
顾时晏：“……”
他就知道刚才的工资数说少了！
“来，毕竟是第一次上门，”大姑父勾起一边唇角，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一沓红通通的钱，数了二十张出来，随意地递给顾时晏，“来，两千，给你。”
“两千，也是小刘两个月的工资了，”小姑姑捂着嘴笑，“省着点花，现在你和清也都是刚毕业，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顾时晏赶紧摆手，做受宠若惊状，“这个我不能收、不能收……”
“没事，收下吧，也没多少钱。”大姑父轻蔑一笑，大概是觉得这孩子被两千块钱吓到了，实在是太没出息。
顾时晏想想，捣鼓林清也：“我收不收？”
“收啊，有钱为什么不收？”林清也一把把钱接过来，揣进顾时晏口袋里，开始假笑，“谢谢大姑父。”
“但是这个钱不好花……”顾二爷嘟嘴，在林清也耳边嘀嘀咕咕，“回头我出去消费，还得先给人家现金，剩下的刷卡？还不够这个麻烦劲儿的……”
“没事，”林清也嘀咕回去，“待会带你去逛我们这边的街，上街给你买零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