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一年里顾时晏几乎和你形影不离，”纪云生看着林清也愣愣的模样，哼笑一声，“你应该到现在还不知道，从沈挽意回国以后，你身边暗中保护的人就没断过，否则你可能活不到今天。”
“……所以……”
“所以你和魏南风的事情，顾时晏也是在沈挽意回国的前几天才知道，那时候的顾时晏已经快要气疯了。”
“……”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现在总该是我来问问你了。”纪云生靠在医院的栏杆上，夕阳从他身后照过来，他整个人笼在橘红色的暖光里，“你今天突然问这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纪云生甚至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
相比于顾时晏来说，纪云生在医院里见多了人情冷暖，再加上亲身经历过。
他比顾时晏更明白人性的底线能低到哪里。
“我……”林清也踯躅了一会，还是把那个电话号码翻出来给纪云生看了，“前段时间接到了这个电话，他……”
“清也？”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身后，
是魏南风。
林清也一哆嗦，猛地把手抽回来，关上了手机，“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病房里好好休息吗？”
“纪医生。”魏南风走过来，冲纪云生点了点头，又揉了一下林清也的脑袋，“你在外面呆太久了，我不放心，出来看看。”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是小孩子？那你……”魏南风欲言又止。
纪云生看了看魏南风，又看了看林清也，站直了身子，“那你们两个聊，我科室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嗯，谢谢纪医生。”
“谢谢纪医生。”
两人侧身，给纪云生让出一条道来。
等到纪云生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林清也才收回视线，却撞进魏南风沉沉的目光里。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林清也硬是扬起一抹笑，苹果肌都是酸的，故作轻松地拍了一下魏南风的肩膀，“怎么样？纪医生说要把你作为医院的成功案例申报，恢复得应该不错吧？”
“……”
“等过两个星期你出院了，我就在学校附近找个短租的房子，你先修养一段时间。等我把毕业论文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就去西北旅游。旅游攻略就你来做吧，你也知道我路痴，我安排不好这些东西。”
“然后旅游回来……”林清也绞尽脑汁，给魏南风畅想着未来，“你看看你的身体情况，要是能工作就工作，不能的话就在家休息休息，别因为那点工资再给自己气生病了……”
“还有你娶媳妇儿的钱，我也给你转到卡里了，去哪个城市落脚，是跟着我未来的嫂子走还是让嫂子跟你过来，你们俩的孩子以后在哪上学，就得你跟嫂子商量着来了。要是在小城市定居，剩下的钱应该还够你们以后给我侄女报几个好点的兴趣班的。”
“侄女还是外甥女啊，你知道我们家那个分崩离析的情况的，亲缘关系本来就不紧密，我也分不清这个区别，反正就是你们俩的小孩，让她从小就接受好的教育，现在的孩子可卷了，不能让她输在起跑线上。”
“要是个小男孩那我就不管了，小男孩有没有才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让他成人，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小男孩，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但是小女孩还是让她从小学学舞蹈，形体好，也当锻炼了，长大了想学防身的有基础也容易。”
“还有嫂子，你俩轮流带孩子，别跟我爸似的，把什么都推到女人头上，不过你估计也不会。你就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到时候跟嫂子别跟对我似的，什么都不跟我商量，背着我自己偷偷干，这样谁家好人家的姑娘能受得了你……”
林清也撑在医院的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夕阳，金红金红，很漂亮的颜色，像极了林清也畅想中魏南风今后的人生，绚烂又温暖。
可是林清也忘了，夕阳再绚烂，也是最后的温暖。
而魏南风在无菌仓里，太久没有跟人交流过，在她连珠炮一样不给喘息空间的畅想里，也没有注意到，林清也这么长这么美好的畅想里，几乎没有她自己的影子。
魏南风只问：“那顾时晏呢？”
林清也住了嘴。
一瞬间被这个问题从幻想中拉进现实。
“我看见网上那些热搜了，”魏南风说，“你们怎么了？一个月之前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离婚了？”
“我……我不是跟医生说让你不要看手机吗？”林清也有点喘不上来气，锤了两下手底下的栏杆，终于还是拧起眉，“这些都是小事，你不要管，你现在只管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就好了。”
其实本质上，林清也和魏南风也是一类人。
魏南风默了默。
他的确是没有打开手机，可架不住这件事情闹得太大，热度迟迟下不去，那些镜头怼着林清也的脸拍，而林清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居然一点也没躲闪，于是被拍了个清清楚楚。
打从林清也踏进病房的那一刻，病房里有好事的人就认出了她，当着林清也的面不敢说，在林清也被纪云生叫出去之后，敞开了议论，中间不乏一些污言秽语和淫乱的猜想。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从病房里出来，想找林清也了解清楚情况，看看还能不能补救。
可是这样的背景，是不能跟林清也说明白的。
“你这样让我怎么好好休息？”魏南风揪住她的耳朵，“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顾时晏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说……你收了顾时晏的钱？你给我转的那些是不是你说顾时晏给你的？你要是不说清楚，这个钱我不要。”
他语气很凶狠，可手上的力道轻轻的。
小时候的林清也每次开始烦躁，魏南风这么揪揪她，林清也就像被叼住了后颈皮的小猫，能从下坠的思绪里脱身。
可如今的林清也终究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林清也了。
她甩开了魏南风的手，第一次，用这么不高兴的语气跟魏南风说话，“没事，跟你和顾时晏都没关系！”
“……”魏南风怔住了，望着不耐烦的林清也，温润的眸子有些迟疑。
林清也几乎是在甩开魏南风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不对劲。
她喘了口气，扯起笑脸，蹭到魏南风身边，搭住了魏南风的肩膀，“对不起，不过真的是跟你们都没有关系，你知道我没遇到顾时晏之前一直是独身主义者的，现在只不过回到我之前给自己设定的人生轨道了而已，你不用在意……”
她笑得很假，加上脸色过于苍白，像是陪葬品里那种涂抹的五颜六色的纸人娃娃，浮于表面。
可是魏南风知道，这样的面具一戴上，林清也的话，谁也套不出来。
所以他只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