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处长第一天上任就查获大宗带毒的案子,刘娜回家一渲染,同事们觉得新处长看起来傻,人精明着呢。人不做三桩恶事无人逢。尹龙的形象第二天高大起来,每一个警员见了他毕恭毕敬地行礼:“处长好!请处长指示!”
尹龙还要回礼,真够麻烦的。但这是组织纪律,他一个行政领导,不能不以正军纪。他组织训练个一个月的万人队伍,知道怎么治军。当晚,组织全队集训。刘娜说:“尹处长说,以后早晚集训各一个小时,训练科目已经贴了出来。处长亲自带队参训,月度考核,达不到考核标准的调岗!当然,有年龄层次的规定,都是按照国家颁布的标准执行的,只不过落实政策而已。诸位不要大惊小怪。第一个科目,我们站在反毒第一线,就要有警犬一般灵敏的嗅觉。现在,由处长讲解原理。”
人人面面相觑。处长会讲解?当然会。他霍地站起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插进U盘,技术要领都在集中。他点击就行了。
有一个愣头青叫秦海子的,他举手,尹龙让他发言,他霍地站起来:“尹处长,人不可能有警犬灵敏的嗅觉。我们有那么好的嗅觉,还要警犬干什么?以后,警犬都不用养了,干脆我们当警犬得了。”
秦海子的话,让大伙哄然大笑。尹龙也跟着嘿嘿笑,他招手让秦海子上来,刘娜说:“你出题。让尹处长跟警犬PK一下。”
这些警犬班长范睢阳牵了一条德国纯种警犬过来。秦海子就不相信,尹龙能胜过“土神仙”警犬!秦海子出了一道超级难题,通常科目是把毒品藏在箱子里,让反毒警犬准确地分辨出来。可是,他却出难题,把箱子里放上樟脑丸,樟脑丸的气味掩盖了其它气味。一排箱子,先让反毒警犬嗅。范雎阳牵着警犬嗅了一圈又一圈,没有结果。
秦海子做着鬼脸,意思尹处长你嗅出来,你就比反毒品警犬灵敏。没想到,尹龙装模作样地嗅,其实他察颜观色,审视着秦海子的脸色,他还没练到嗅觉超过反毒警犬。第一个箱子,秦海子面色沉稳、眼神淡定。第二个箱子,他眼里就掠过了狡黠的一丝笑容,转瞬间即逝,这稍纵即逝的变化,也没逃脱尹龙的火眼金睛;然后第三个箱子,秦海子不屑一顾,第四个、第五个……可是,尹龙又嗅回来了,尹龙故意在第一个箱子嗅了很久,秦海子面有幸灾乐祸。可是,他又嗅第二个,秦海子脸上果然掠过不易察觉的紧迫感。他竭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安,尹龙嗅得越久,他情不自禁地鼻翼翕动,眼睛间或眨一眨。尹龙举起了这只箱子。请秦海子当场打开,验看!
现场气氛骤然凝固,有种窒息感,就是龚厅长的徒弟,也不会练出这种神功来吧!人们不相信。打死也不相信。德国纯种警犬嗅不出来的,他就能嗅出来!从秦海子沮丧的神情可以得到答案,傻子处长赢了。他也懵了,除非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会如此神乎其神?怪不得他第一天跟车,就查获毒品贩子,原来他有特异功能。
结果打开箱子,秦海子亲自拿出一包毒品——尹龙赢了!全场沸腾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尹龙却打出了字幕:“其实,我也没嗅出来了!”
现场哗然。尹龙又打了一条字幕:“因为他使用了樟脑丸,掩盖了气味。这气味连反毒犬都嗅不出来。我肯定嗅不出来。但我知道,答案在哪里?同志们,你们知道答案在哪里?”
刘娜第一个站起来:“处长,我知道。”
“你说——”尹龙眼睛一亮,一个词语脱口而出。
“答案写在秦海子脸上,他脸上阴阳不定。你之所以嗅,就是看他脸上的反应,后来你故意在某些箱子停留时间长一点,确认一下你的判断。对不对?”刘娜整理过尹龙今晚的培训大纲,当然知道答案。
下面暴发雷鸣般的掌声,人人信服。尹龙继续打出字幕:“其实,我还观察他的眼神,眼神是心灵的窗户,他想掩饰,有很多东西是掩饰不了的。警犬的天赋不能超越,但我们有警犬不能比拟的火眼金睛!”
掌声再次如潮水般的响起。每个训练科目,尹龙总是第一个做示范,作为特工出身的他,没有绝活,还混得下去。赖欣怡对他的训练要苛刻得多。体能训练,更是他的强项,每一个动作,他都反复示范;以前训练走走过场,现在跟着高手,连尹龙的老爸尹玉善老当益壮完成训练任务。
不过,老尹回到家里,儿子会帮他做泰式按摩,这套按摩当然也传授给了全体警员。父子俩现在可神气了,尹龙开着警局里的唯一一台皇冠上下班。看来住了二十年的老宿舍楼也要挪挪窝了。等新宿舍楼竣工,一家子就可以搬进复式公寓楼里。阿爸艾萨走在同事中间,神气了许多。可是,隐忧还是没解除,尹龙这个傻毛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晚上回到家里,他胡乱扒了几口饭,扔下碗就骑着他的嘉陵摩托车出去了。他没穿警服,戴着平光眼镜,看起来像个很帅的时髦青年。他要到火车站周边微服私访。他当然知道,坐在办公室,等着报案,那是相当被动了。
他把摩托车停在车库里,只身一人,四处溜达。春运还没结束,车站广场人头窜动,在夜色中,巡逻民警不时骑着摩托车来回穿梭。按照约定,他是便服,民警不得向他有任何敬礼等行为,哪不等于暴露他身份。
民警知道头头在微服私访,可能查岗查哨,当然巡得更卖力。尹龙并不是奔这个来的,他总习惯把自己的头头踩热,摸清有哪些山头。广场风很大,虽然用钢架支了几个临时候车室,但里面挤满了乘客,寒风呼呼往里面灌。他转悠到地下商场。
“他在看什么?”监控室的徐菁看着头,这晃悠一会儿,那晃悠一会儿。
杨恪说:“傻呗。热炕头,暖被窝不抱。跑出来瞎转悠,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隔墙有耳,小心他听着,整死你。”
“他会整人?我看他不会。他就一根筋。你看老尹干了这么多年,要是他稍脑瓜子灵活一点,何至于还是一个警员?这回倒好,跟着儿子嗖嗖当上办公室主任了。唉,善有善报。”
“你知道什么?千年的王八都成精了。”
两人相视而笑。杨恪百无聊赖地说:“你知道杨处,现在干什么吗?”
“知道啊。他们晚上大聚会啊。副局长周楠,马屁精张汇,票务室主任刘东,我们的后勤科长姚胜利,刑侦科长马凯、预审科长杨虎、户籍科长秦海子都去了。差不多半个行政班子了吧。看来,我们的新处长,很快就要孤掌难鸣喽。”徐菁叹息道。
杨恪冷笑道:“我看他们不知道怎么死的。你听我一句,这回绝对是动真格的,在风头上,他们还妄想抱成团对抗他。他们不识时务。尹处长正愁逮不到他们的狐狸尾巴呢,只要有他们的证据落实下来,一定会一锅端了。”
“看他傻呆呆地,一介武夫,有那么大能耐吗?你看他,手中无一员干将,全部是杨处的人,杨处忽悠他一下,灌点**汤,到时候,龚厅就把他拉上去了,又是他们一手遮天。听说没有,他都叫龚厅叫爷爷。龚厅一听说他上任第一天抓了毒贩,亲自给他送一饭盒烤乳鸽来。以后,大伙知道他喜欢吃烤乳鸽,肯定一城的鸽子要遭殃喽。”
“喂,徐菁,你脸蛋不比刘娜少几分姿色,你怎么不抱抱尹处的大腿?”
“去你的!”徐菁可能被说中了心事,面红耳赤。
杨恪叹息道:“刘娜不过仗着她老爸老妈的权势,杨处,她都敢当面顶撞。我亲耳听到她骂杨处。现在,更不得了,有了尹处这把尚方宝剑,要整谁就整谁。唉,你说尹处,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就前言不搭后语,傻哩巴叽。老尹老实巴交,也不是这样一个人。”
“这你就没有我懂了吧?听说,龚厅之所以将金三角四大天王绳子以法,这傻小子功不可没。他是被毒品害的,以身试毒呗。他不试毒,能打入黑帮当卧底?”
“什么?他是卧底?”
“嘘——这是绝密。你说出去,你的饭碗就不保了。这事也限于几个知情人知道,他们也守口如瓶。”
“切。你是怎么知道的?乱猜的吧。不过,你猜的有道理。看尹处训练我们的科目,真的是特种兵训练的科目,实打实的,他做起来相当娴熟。他不会把我们训练成特种兵吧?”杨恪抬抬胳膊肘儿,“以前,我训练完,要痛半个月。嘿,现在这么大负荷训练,跟他做一套放松瑜伽,一点事都没有。真是高人。”
徐菁伸了一个懒腰:“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不过,有些事情真不能对你说,万一你管不住你这张嘴,我可跟着你倒霉。”
“别胡诌。给点阳光,你就灿烂了。其实,你说的,我也知道,尹处身经百战,肩上还有枪伤。杨处为什么今天聚餐?他心虚了呗。第一天跟车,你没听刘娜说,他就东瞅瞅,西方瞧瞧,看人的神色、眼神、脸色,都能辩别善恶忠奸。谁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杨处来?”
“杨处要是听到了。你小心他给你小鞋穿。”徐菁吓唬他。
“他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到处树敌?今晚请客就是要壮胆,可能要搞攻守同盟,喝血酒。”杨恪越说越玄乎。
“喂,杨恪,你挺有政治嗅觉。你怎么没被杨处拉下水?”徐菁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