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儿,难得糊涂。”王大仙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缓缓的走上楼梯,不久就消失在了楼道的阴影之中。
“一安,别介意,我爸平时就爱胡说,对我也是如此。”王大仙一走,王朔就红着脸,着急忙慌的解释,“他以前还说我命短,活不过十岁,你看我这不活的好好的。”
“没关系。”一安淡然一笑,拿起身前的紫砂杯,抿了一口,“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面对话题的突兀转变,王朔显然愣了愣,随即几不可察的轻轻舒了口气,重新坐到椅子上:“打算跟进死者孩子的那条线索。”
一安点点头:“那明天我们就分头行动吧,能给我安排个空置的房子么?”
“做什么?”
“守株待兔。”
“所以今天与那个小孩的约定只是一个诱饵是么。”石磊的脑筋转的飞快,“可是,那冤鬼的底细我们都没有摸清楚,一安,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放心,我自有分寸。”
众人各怀心事,当下也没有继续闲聊的兴致,便纷纷在王朔的安排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高原的天空云层稀薄,星月璀璨,仿佛离我不过举手的距离。窗棂边,爬山虎的细丝在凉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新生的嫩茎与银色的星空交相辉映,静谧而安详。
独自在床上辗转了一个小时,怎么也无法入睡。方才分别的时候一安看起来已与寻常无异,可在关上房门的刹那,他眼神中一闪而逝的黯然告诉我,对于王大仙的话,他其实并没有如表现的那般坦然。
想到这,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下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一安的房门前。一安的房间漆黑一片,驻足片刻,正当我想转身回房的时候,门后突然传出了一声极细微的声响:“小轩,是你么?”
“嗯。”
“门没锁,进来吧。”一安的声音一如继续的柔和。
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倚窗而立,轮廓朦胧,似乎已与这片静穆的夜色合二为一。
“一安。”我小心翼翼的走至他身边。周围很安静,除了垂悬的窗帘在夜风中“哗哗作响”,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小轩。”沉默了半晌,一安终于再次出声,“佛祖有云,众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潜心苦修那么多年,居然还是未能参透,辜负了师傅的一片苦心。”
“为什么要参透?”
“参透七苦,方能达到‘涅??’,从而摆脱人生的极苦,得到解脱。”
“为什么要解脱?”
一安缓缓的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头看向我:“脱离苦海,方登极乐。”
“我不这么认为。”我摇摇头,“生,或许因为相貌残缺、富贵平贱苦,可生命的诞生本身难道不是一种快乐?老,或许因为年华流逝、行将就木苦,可毕竟曾经年轻过,疯狂过,岂不是也曾幸福过?还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谁说其中只有苦没有乐,我觉得苦与乐是相依相存的,没有苦就没有乐。若解脱了苦,得到的不是乐,只是淡漠,对世间一切的漠然,一安,这是你想要的快乐吗?”
沉默了半晌,一安最终摇头苦笑:“小轩,也许你比我更有悟性,更适合参禅。”
“我只想告诉你一点。”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他放在窗台上的手,由于吹了一夜的冷风,触肤是彻骨的冰凉:“不论你是莫一安还是周一安、吴一安,也无论你是天煞孤星,还是北斗七星,在我心中,你永远都只是你,不管你做什么,从今往后都不会是一个人。”
掌心中的手不由的一抖,在这如水的夜里,一安的眸光闪动,似那无边无尽的黑暗中,闪现的唯一亮光。
“这三天没有新的死者出现,难道是那个冤鬼发现我们在调查他所以收手了?”入夜,四人坐在客厅碰头,王朔的声音满是疲惫。
一连三天,王朔与石磊的调查没有丝毫收获,而那个冤鬼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不会,冤鬼不会因为忌惮而停止杀人。”一安一边摇头,一边用修长的手指随意的翻动着一份报纸,突然他动作一滞,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好奇的凑过头去,原来是一则本地医疗纠纷的新闻,标题醒目,《夺命妇儿医院再现离奇死亡》,草草浏览了一遍,内容大概是《妇儿医院》的一位孕妇因为胎儿流产跳楼自杀,家属认为是医院失职所以索求赔偿。
“王朔,你去查查这家医院。”一安戳戳我的脑袋,轻轻拨开我的头,把手中的报纸递给王朔,“光这个星期,就有两个孕妇因流产而跳楼自杀。”
“这跟我们调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石磊双眉一蹙,面露不解。
“石头,你觉得一个人口三十几万的小县城,怪案频发,会是巧合吗?”一安站起身子,从王朔家中存放旧报纸的箱子里又搬过一摞报纸:“这其中必有联系,若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探究根源。而且有一个现象我一直感到困惑,五台县的怪谈之名由来已久,这些年来奇异的死亡案件也不下百件,由此类推,这里应该怨气冲天才是,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小轩,还记得上次我们路过的公路吗?”
我赶紧点头。
“五台县给我的整体感觉与那条公路一样,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干净。”说罢,眉头一扬,迅速从茶几处拿过一支笔,在报纸上圈了起来,似乎又看到了不同寻常的新闻,“冤鬼只会随着时间推移,道行逐日精进,怎有做了几件恶事之后销声匿迹的道理?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王朔也来了一点精神。
“一种就是魂飞魄散,一种就是转世投胎,可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不是么?”
“所以此次的‘吞针案件’也与这些性质相同?”说到这里,王朔指着手中的报纸晃了晃,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脆响。
“我不确定,也有可能此桩案子不过是普通的冤鬼作祟,是与不是我明天去确认一下便知。”一安飞速的将手中近半年的报纸翻阅完毕,并把注有标记的几份报纸挑出来递给王朔:“另外这几个新闻都有点古怪,若有时间最好能一一了解事情的始末。”
“你明天如何确认?”
一安闭着眼睛,右手按着睛明穴,嘴角一扬:“不是还有一个尚未履行的约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