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
碧桃推推对镜发呆的李凤儿:“官家叫娘子去和惠楼听戏呢。”
“听戏?”李凤儿往头上插了两只珍珠攒的簪子起身问:“怎的想起听戏来了?”
李凤儿思及昨日她才陪官家蹴鞠,前儿刚陪官家钓鱼烧烤,怎么今儿又想起听戏来了,官家这也太爱玩了吧。
她又想到前些日子听宫人说过官家想在宫里建个买卖街,小太监宫娥扮成各类的小商人,而官家则会带着人过去买东西吃酒听戏,看中了什么好的还会讨价还价,据说,这买卖街已经开始建了,另外,宫家将宫外的一座别院改建成行宫,里边会蓄养各类猛兽,这些猛兽平日里养着,官家哪日去了拿弄出来逗个闷子。
想到这些,李凤儿只能长叹一声,可怜先帝那样勤政,却不想官家继位后耽于玩乐,长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想归想,李凤儿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嫔,她就是有任何的不满也只能压在心间,不能提出丝毫反对意见来,相反,还得好好陪着官家玩乐,不能叫官家厌烦了她。
李凤儿想及进宫前的幻想,那时她想着就算是官家有三宫六院,可若是她能够和官家性情相投,彼此相敬,她也是乐意的,可谁知道进宫后的日子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如今还没有三宫六院呢,她就已经叫这皇宫里的气氛压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待来日迎娶皇后,各妃正位,她又要如何自处?
“听说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庆丰班进宫唱戏。官家点了好几出戏,说是很热闹,叫娘子也去瞧瞧。”碧桃将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番:“娘子且赶紧换衣裳,咱们快些过去吧。”
李凤儿少不得换了一身衣服,又叫了银环和青兰随从。径自往和惠楼而去。
和惠楼建在皇宫的最北端,几乎和御花园挨着,这是宫中的戏园子,官家或者太后听戏,都会到这里,就是嫔妃们过生辰。官家恩典叫了戏班子或杂耍班子,也会在这里演出。
李凤儿走的很快,可也过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到和惠楼,她远远就听到各类乐器的声音,另有清丽婉转的唱腔传来。离的近了,就见和惠楼的二楼上穿着戏服的戏子正卖力演出,另一边楼上官家正一边喝茶,一边听的津津有味。
李凤儿收拾了心情,举步上楼,离官家还有两三丈远的时候她才出声:“官家。”
德庆帝回头看到李凤儿,自然一阵欣喜,对她招招手:“凤儿。过来坐。”
等李凤儿坐下,德庆帝温柔的与她倒了茶水递过去:“朕曾听你说过,你小时最爱听戏的。可惜乡下地方长年不得见,有时候镇上有什么节日请了戏班子来,你便叫你父亲背了你去,每次都看的实在受不得睡熟了方回家,今儿正巧朕传了庆丰班进宫,便想起你说的那些话。就赶紧叫你来听听。”
德庆帝这一句话叫李凤儿满心的不是滋味,看看德庆帝满脸得意专等着她夸赞的样子。李凤儿心头还是很感动的,只觉得有一种融融的暖意在心腹间流动。先前对于德庆帝的不满也渐渐消散,勾唇浅笑:“我也听说过庆丰班,没想到今日托官家的福能听听,倒是叫人不知道如何感谢官家了。”
德庆帝呵呵一笑:“凤儿想要感谢朕,便细细的与朕做双鞋便是了,凤儿做的鞋穿起来最是舒服不过的。”
李凤儿点头:“我才刚把鞋底子弄好,再过个两三日鞋便做成了,到时候官家过来永信宫自取就是了。”
两个人说话间,一折子戏已经唱完,德庆帝叫李凤儿点戏,李凤儿想了想就点了一出红娘子,一时戏台上换了一班人马重新开唱。
这庆丰班果然不愧是名班,唱的确实是好,不只德庆帝听的津津有味,就是李凤儿也听住了,一出红娘子唱完,德庆帝兴致高涨,拉着李凤儿便要亲自上演红娘子。
李凤儿推辞不过,又不好驳了德庆帝的兴,只好寻了个借口:“官家若要与我唱也成,只是我要唱那崔生,官家且去唱张娘子,若不然,我是不唱的。”
她原想着叫德庆帝扮青衣,德庆帝定是不肯,哪里想得到她这话一出口,德庆帝却是欢喜无限:“凤儿这主意好,朕先前怎的没想到呢,枉朕也扮了那么久的戏子,竟然没想到反串一把。”
李凤儿抚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一时间,德庆帝叫人送上戏服,李凤儿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去里间换了衣服出来,待她出来的时候,德庆帝也换了张娘子的服装,正坐在那里叫人与他整理头发,见李凤儿穿着书生服出来,德庆帝眼前一亮,一挑大拇指:“没想到朕的凤儿换上男装竟如此俊俏。”
李凤儿微微脸红,想拿袖子遮面,又想到她现扮的是崔生,便一甩袖袍低首抱拳:“啊呀,娘子这厢有礼了。”
德庆帝兴致来了,赶紧起身道了万福:“不敢,公子有礼。”
李凤儿又有些佩服德庆帝了,这家伙当真扮什么像什么,扮起小娘子来竟是连身段步伐姿态都拿捏的很是那么回事,看起来,德庆帝不只爱玩,更加会玩呢。
一时间,德庆帝收拾妥当了,两人相携到了戏楼子上,锣鼓一响,乐器一吹,一出戏开演了。
李凤儿仿着男子的身段出场,特意压低了声音,唱道:“游艺中原,脚跟无线,如蓬转,望眼连天,日近长安远……”
待到了德庆帝扮的张娘子登场,李凤儿与德庆帝眉目传情,说不出来的风流韵味,直瞅的德庆帝差点直了眼,忘了该如何去唱。
一直等这出戏唱完。德庆帝意犹未尽卸下妆容,扶了李凤儿的手:“朕与凤儿愿做那崔生与张娘子,恩爱到白头。”
李凤儿撇撇嘴:“好叫陛下知晓,我爱这戏,也只是爱里边的唱词。只觉写的很是好听,可并不爱这故事。”
“哦?”这倒是叫德庆帝不解了:“如凤儿这般年纪的娘子哪个不想着如意郎君,朕想那崔生俊俏多情,怕凤儿也喜欢他与张娘子情投意合,才子佳人的美事呢。”
德庆帝一行说,一行和李凤儿又回到和惠楼中。叫戏班子再演一出戏,李凤儿坐定了只是冷笑:“什么才子佳人的美事,官家难道没瞧见红娘子么,这出戏里,红娘子可是比张娘子更重要呢。陛下又怎笞这崔生做了官,非但没有善待张娘子,反而因她不守妇道未婚便勾引于他而看轻了张娘子,反而红娘子机敏聪慧,更得崔生的心,到最后,红娘子取而代之,张娘子郁郁而终呢。”
“不会吧。”德庆帝有些不敢相信。
李凤儿拿了个果子慢慢吃着:“怎生不会?会的很呢。不说旁的,便是我家里的金夫人,陛下又知道她是怎么个来历。”
“什么来历?那不是凤儿的干娘么。”德庆帝一听李凤儿的话里话外还有许多事故。便也顾不上听戏,拉着李凤儿追问起来。
李凤儿长叹一声:“是我的干娘不假,可我那干娘却是最苦命的人儿,我每次想想她,再瞧瞧我,看到陛下待我情深意重。心下就害怕的紧,就怕新姐妹入宫。陛下心里没了我,到时候。我……便是剜心割肉,怕也及不上那样的苦楚。”
德庆帝一听,顿时也是柔肠百转,紧握住李凤儿的手:“凤儿放心,你待朕的情谊朕心里明白的紧,不管以后有多少人,朕一定待凤儿如初,不会负凤儿一丝一毫。”
李凤儿听了,心下有些安定,可是想到姐姐说过的男人的话若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又告诉自己这样的甜言蜜语可万不能听信,否则失了心倒是小,失了命才是大事呢。
她低头思量一阵,抬头时,眼中泪珠滚落:“其实是我的不是了,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想要如何又岂是我能说三道四的,陛下不怪罪我,我就感激不尽了,只是,我,我到底是……每次想到陛下如待我一样温柔的待旁人,我就心如刀割一般,我知道是不该的,可管不住自己的心。”
德庆帝素来知李凤儿最是刚强不过的性子,哪里瞧见过她哭,这一番美人垂泪,直让德庆帝束手无策,心里一时激荡一时又是悲痛,无法,只得搂了李凤儿细细安慰:“好凤儿,都是朕的不是,不该惹的凤儿哭,朕跟你保证,将来无论如何,朕心里都忘不了凤儿。”
李凤儿这才抹着泪道:“都是这红娘子叫我想的太多了,陛下又提起我干娘的事来,我想到干娘被负心人伤成那样,心里太过害怕才会……”
德庆帝更加好奇:“金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李凤儿擦干了泪,瞧瞧四周,德庆帝会意,便命宫人太监都离的远了,李凤儿才细细道来:“官家可知道先帝在位时,有一年鞑子入侵,先帝命君相公押运粮草去边关,君相公将粮草押运去了,可却得了重病,后来,君相公的夫人单人匹马跑到边关,不只救了君相公,又尽心尽力救治受伤的将士,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得活于她的一双妙手和一颗慈悲之心。”
德庆帝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朕并不知道这些。”
李凤儿冷笑连连:“是了,君相公如今只手遮天,这样的事怕早抹平了痕迹,只是,当年那些将士心里可都有数着呢,陛下若是得空了便问问严老将军,老将军当年也是被君相公的夫人救过命的。”
“君相公的夫人不是崔氏么?这崔氏哪里有那样的能为。”德庆帝根本不相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