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快进腊月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虽然天气冷,可街面上的人却丁点不少,吃食、布料、酒、茶、各式各样的调料另外还有首饰脂粉等物卖的最是火爆。
京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背着筐篓买东西的人,也能见到铺子里雇上马车给各个大户人家成车成车送货物的情形。
前几日刚下了雪,这会儿子路上的雪都还没化,虽然踩在路上能冻的脚心都疼,可也打消不了人们购物的热情。
李鸾儿和金夫人看过李凤儿之后就坐车回家,一路上便听到各色喧闹的人声,又见街上成群结队的行人,这样热闹繁华叫两个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李鸾儿先送金夫人回去,又在街上买了些小物件才回家。
她一进屋便见四胞胎踩着不稳的步伐冲过来,李鸾儿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去接,将四个小子扯住,才抬头看到坐在厅堂里笑眯眯的林氏。
“四个皮小子吵着要见你,我就将他们送回来了。”
林氏笑着解释了一句。
李鸾儿赶紧抱着孩子过去见礼,又将买的各色吃食还有各种玩具拿出来给自家孩子分了分,这才过去陪林氏说话。
林氏也知李鸾儿今日是去行宫看李凤儿了,就问了几句话,李鸾儿只说李凤儿一切都好,瞧起来人也精神了,吃的也好,都显胖了,林氏听了之后笑着只说好,又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林氏这才告辞离开。
林氏一走,李鸾儿便将老大辰逸拉过来问:“你们是不是又闹祖母了?”
辰逸睁着一双与李鸾儿十分相像的杏眼。大大的眼睛眨了两下,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撅着小嘴小声道:“没有。”
之后又看看辰远:“闹。”
李鸾儿明白了,辰逸的意思是他没有闹,但是辰远折腾林氏了。
李鸾儿拉过辰远:“臭小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么。祖母年纪大了要孝顺祖母。不能闹到祖母,你……”
辰远那明亮的凤眼满含委屈,扳着小手指:“奶奶。高兴。”
李鸾儿一阵头疼,瞧着辰远手里拿着的小木枪,一把夺过来:“又是从哪里寻出来的,谁给你的?你也不怕扎到自己。”
辰远眼巴巴瞧着自己的木枪到了娘亲手上。委屈的扁了扁嘴却不敢作声。
辰逸在旁边道:“曾祖。”
说着还献宝似的摸出一本书来给李鸾儿瞧:“祖父,给。”
李鸾儿接过书来瞧了两眼头更疼了。却原来严保家看辰逸时常坐在桌前翻书,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慌,竟是直接将辰逸翻过的书都叫他带回来了。
辰逸拿的那本厚厚的书本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资治通鉴……
这是小孩子能看的书么?辰逸才多大点。字都不认得,严保家竟然给他搬回一整套的资治通鉴地,话说。严保家对于读书考进士得有多大的怨念呢。
再瞧瞧辰运,这小子脖子上挂了一只小金算盘。这会儿子正拨的欢快着呢。
最小的辰迅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个小小的铜质罗盘拿着在屋里转圈,李鸾儿头疼欲裂,实在没办法一手提了两个,将四个小子提溜着去了严承悦的书房。
进屋便将四个小子扔到地上,李鸾儿插腰看着正静静读书的严承悦:“相公腿不疼了,是不是该带孩子了?”
严承悦放下书本抬头迷糊的看了李鸾儿一眼,默默点头,一伸手将正往他膝盖上爬的辰远抱了起来,又摸摸坐在地上画圈的辰逸的头,再看辰运,这小子正站在角落里朝墙根嘘嘘。
而辰迅则是含着一根手指歪着头看辰运,看了半晌也拽出自己的小鸡鸡对着墙根放水,瞧样子似乎是想和辰运比一比谁尿的更远一些。
严承悦默默的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收好,把四个小子一个个的拽过来,然后从书架上给老大寻了一本他亲手编写的带着彩画的识字书,又给了老二一把木制小斧子,拿出一个木雕的小鸟给老四,把老三抱到桌上让他爬着拨算盘。
李鸾儿看严承悦井井有条的安排下来,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虽然说四个小子都是李鸾儿亲生的,李鸾儿也疼的紧,可她天生就不怎么耐烦带孩子,旁人家的孩子逗上一逗抱一抱倒不要紧,要是经年累月的带着能将她给烦死。
说起来,李鸾儿这个毛病还是末世时候落下的,那时候生活之残酷绝不是常人能想得到的,便是几岁的孩子都已经远离天真,李鸾儿曾经就被一个眨着一双天真纯洁大眼睛的三四岁的小孩骗过,那时候险些丧命,后来才将那份面对孩子的心软收了起来,自那之后再见到娇娇软软的孩子她都硬下一颗心不去理会,以致于养成了以后对孩子没啥耐心的毛病。
若是旁人家的孩子吵吵闹闹烦着她,李鸾儿说不得会提着给人送回去,也或者不予理会,可自家小子怎么说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是真的疼爱,说也舍不得说,打也舍不得打,没办法,见到四个小子凑到一起玩闹,她便将人丢给严承悦。
时间久了严承悦倒也习惯了,每次见到李鸾儿拎着孩子寻他,他便都会停下手头上做的事情耐心的带着孩子。
见将四个小子打发好了,严承悦笑了笑,给李鸾儿递过一杯茶:“怎么,贤妃日子过的如何?”
李鸾儿叹了口气:“还不错,我瞧着比宫里好,只夫人给她把了脉,说她肚子里怀的不止一个。”
这一点上李鸾儿和严承悦早就想过,严承悦倒也不觉惊奇:“看来咱们得先准备好了,万一都是小子的话总得想法子保住孩子。”
李鸾儿点了点头,强笑一声:“只能这样了。”
严承悦也知她为这事犯愁,便笑道:“我今儿抽空见了富哥儿。和他说了娶妻的事,他的意思是等到考中举人再谈,总归到时候他年纪也不大,正是成亲的好时候。”
“富哥儿一向最有主意的。”李鸾儿一听笑了:“当时他跟我读书的时候我便瞧出来了,这是个好苗子。”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问:“叔叔婶子如何?好些日子没见他们了,过些时候我该去走动走动。”
严承悦只说了一个好字。却听到一阵哭声。原来辰远玩木斧厌腻了,见辰迅手中的木鸟好玩就想去夺,辰迅自然不乐意。哥两个就打起来了,辰远比辰迅力气大将辰迅推了个跟头,辰迅一时没忍住便哭了。
李鸾儿几步过去将辰迅抱了起来,又将辰远拽过来:“辰远。你是哥哥,怎么能欺负弟弟呢?”
辰远摸摸头。屁颠屁颠的将自己的小斧子捡起来递给辰迅:“给。”
这意思就是要换着玩了,可惜辰迅不领情,一个劲的看着自己的木鸟哭,李鸾儿被哭的头晕脑胀都不知道怎么办。
严承悦笑着过去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木雕的不倒翁递给辰迅:“小四不哭了。爹爹这里还有好多小玩艺,来,爹爹教小四玩。”
辰迅这才止了哭声。抹着泪去寻严承悦。
李鸾儿在一旁灌了几口茶,压了压心火道:“一般大的四个小子到一处倒是有些烦人。倒真不如一次生一个,孩子岁数差的大了便知道互相歉让了。”
严承悦却道:“这样才好,说长大一处长大,遇到什么事也有个帮手。”
这倒也是,李鸾儿的怨念便少了一些。
两口子索性也再没旁的事,就耐着心思带孩子,一连几日李鸾儿除去安排送去各家的年礼外都会带着四个小子玩闹一会儿来磨磨自己的性子。
年根底下严承悦倒是没什么事,大多数时候就会带着四个小子一处玩,有时候还会带着他们去街市上逛,回来的时候还会带上许多小吃,待到年前四个小子都有些不乐意离开严承悦了。
这年腊月倒也没什么事,平平静静的过了年,待到了春闱之时于子然、顾茗、邢志几人一起参加科考。
待到科举过后,李鸾儿便叫人关注放榜,一连等了好些日子才算等到放榜之日,李鸾儿倒是还未见过春闱放榜是何情形,她也只是听人说过什么年纪大的举子好容易中了进士乐疯了什么的,还有那些榜下捉婿的趣事,一时意动就提前在贡院门口的酒楼上包了间房,这一日约了顾歆还有裴大娘子一起去瞧热闹。
李鸾儿三人一早就过去了,喝了一肚子茶,吃点心都快吃饱了还不见动静,不过却也瞧到酒楼底下黑压压的人头,打开窗子便也听到喧闹声盈天,又过一时,就听到锣鼓声响起,顾歆一时激动站了起来:“来了,来了。”
裴大娘子也握着拳头走到窗前朝下望去,似是想在人群中寻找于子然的身影。
李鸾儿也很理解裴大娘子的心情,裴家几辈子都是商户,虽然家里基业稳固,钱财富足,可到底名声上不怎么好,裴家急需读书为官的人出现来改变门庭。
只裴大娘子这一辈上先只得了三个女儿,后来虽然裴夫人生了儿子,可那个小子才多大点年纪,指望他读书上进还不知道到哪时呢。
而裴大娘子的夫婿于子然却是举人出身,如今若是能考中进门便也能抬举裴家一番,除却这个,裴大娘子自然便更加关心自身,若是于子然能中进士的话,凭着他叔叔于希的关系,只要于子然不是那种特别没出息的,必然能平步青云,到时候,裴大娘子便不再只是商户家的大娘子,而有可能成为官太太,甚至还有可能成为诰命夫人。
就是为着这个,裴大娘子也极度关心于子然到底有没有上榜。
裴大娘子一到窗前,顾歆也跟着过去,探着脑袋寻找她哥哥顾茗和未婚夫邢志的身影,相比较裴大娘子,顾歆却是更加紧张,裴大娘子只她夫君一人参加科考,顾歆却是哥哥与未成亲的夫婿一起参加科考,她担忧两个人,自然更为关心。
眼瞧着几个衙役出来将榜单高高挂起,好些人挤到近前去寻找自己的名字,有些仆役也给主家看榜,不待一刻便有人高呼中了中了,乐的手舞足蹈大有疯颠之势,也有人垂头丧气的退身而出,更有人痛哭失声,有人受不得刺激一下子昏死过去。
李鸾儿眼瞧着几个高高壮壮的家丁将一个长的清俊的年轻人绑了便要带走,那年轻人高呼:“慢着,慢着,小生已经成亲了,如今有妻有子,不能绑啊……”
早有人看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便将那份紧张的气氛冲散了许多。
“这人倒也是个好的。”顾歆瞧了也笑了起来:“瞧着那几个家丁的穿着,他们主家必然非富即贵,这书生不慕权贵先喊出有妻儿,倒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徒。”
李鸾儿也跟着笑:“这倒也未必,你不认得他,我倒是认得的。”
“哦?”裴大娘子勾眉浅笑,眼中的好奇却怎么都叫人忽视不得。
“这个人我是认得的。”李鸾儿指指那个清俊后生:“他出身寒门,读书上倒是有些本事的,考中举人之后被王次辅的女儿瞧中,王次辅瞧他也有些能为,便招他为婿,你想想,他是王次辅的女婿,又如何敢被人榜下捉了去?再者,又有谁家敢与王次辅抢女婿,不说什么富贵人家,便是京城里的皇室王爷怕都没那份胆量吧。”
李鸾儿这句话倒叫顾歆想起那个黑面王嘉来,顿时吓的缩了缩脖子:“反正我是不敢的。”
“你也就那点出息。”李鸾儿白她一眼又笑了起来:“王次辅长的黑了些,不过他的女儿却很白净,只身材高大了些,长的壮实了些,又有几分力气,将她夫婿压制的抬不起头来,他又哪里有胆子敢出什么差错。”
一句话说的顾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却在这个时候,那放了王次辅女婿的家丁又捉了个同样年轻俊秀的后生,这次是妥妥的绑走了。
“啊,是邢志。”
突然,顾歆高呼一声,三人一起看下去,却见邢志一身青衣挤到榜前正寻自己的名字,顾歆紧张的呼吸都沉重几分,李鸾儿自然感觉出来,握了她的手轻声道:“放心,邢志读书上很有天分,这次必中的。”
李鸾儿的声音才落,便听到人群中欢呼声起,好几个年轻的举子都在恭喜邢志,看起来,邢志必然榜上有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