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点头应下穆宸泽的叮嘱,吩咐村民们将那十几个汉子抬走,自己则将那半袋米粮背上了背。
瞧着里正等人走远,穆宸泽吩咐侍卫们收拾行装,准备再次往前行进。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穿过临水镇,到达北江渡口。北江渡口距离骑田岭一百多里地,需要走上两日。
若是能在北江渡口顺利上船,从北江出发约莫半日即可进入武江,再沿武江行船两日,便可抵达任嚣城。
距离此行的终点越来越近,众人的心情却并没感到半分轻松,反而越发沉重起来。
因为越往南走,土地越发干涸,路边的树木都枯死了不少。
“夫君,此地如此干旱,我有些担心北江水位,还能不能行船!”
苏槿坐在马车上,看着路边的情形,担忧地对穆宸泽道。
“可这里去任嚣城,只有这条路可走,若是水路不通……”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再将放在匣子里的舆图取出来。
“若是水路不通,咱们只得返回长沙郡,改道舂陵水,只是如此一来,咱们带的米粮恐不够。”
“想想要再爬一次那骑田岭,我腿肚子就酸得紧,还是希望此路顺畅吧!”
两日后,众人终于抵达了盼望已久的北江渡口,却发现北江早已断流,河床上甚至开出了一道道一指宽的裂缝。
苏槿看着干涸的河面,仰天长叹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槿儿,情况没有我们想象的糟糕,这只是将水路变成了陆路,并不是无路可走!”
“夫君,水路顺风的话,一日可行百里,陆路一日顶多走五十里地,如此一来,咱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要更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好过再次返回长沙郡。”
“唉,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人能走过的地方,水可以流过,可水流经的地方,人畜却不一定能平安走过,比如那些从悬崖峭壁上流下来的瀑布。
北江北接湘江支流耒水,南连珠江支流武江,是武江的源头所在,如今连它都断了流,可见武江那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先在这里休整一晚,明日再沿着河流的方向往下走。”穆宸泽吩咐手下就地安营,支起锅灶生火做饭。
做饭用的柴,是直接从河边薅的野草,因为没有雨水滋养,草早已变得枯黄。
因为还不知道接下来要走多久,带的米粮和水都所剩无多。
苏槿她们也开始熬起了米粥,如此一来既能充饥,也能减少水份摄入。
此时只是临近黄昏,天还大亮着。
他们生火做饭的动静,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注意,惹得他们纷纷跑来围观。
“你们是外乡来的吧?这北江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断流了,你们不知道吗?”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主动过来找侍卫们搭讪。
“不知,我们是从北方来的。老伯可知从这里通往任嚣城,还有没有别的路?”
“老汉世代在此地居住,只知道顺水而下能到任嚣城,倒是不曾听过有别的路!”
待锅里的米粥散发出阵阵香气时,那些人无论老幼,一个个使劲用鼻子吸那米粥的香气,好似闻一闻就能填饱肚子似的。
“爹爹,春儿已经好久没有闻过这米香味儿了,春儿想喝米粥!”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嘴角挂着口水,对牵着他的男子说道。
“春儿乖,你今日已经吃过东西了!”男子用手替儿子擦掉快掉到地上的口水,哄他道。
“爹,春儿日日都吃咸鱼,吃得嘴里全是咸鱼味,好想吃点别的啊!”
穆宸泽和苏槿二人坐在帐篷中,听到父子俩的对话,心下无奈,却也不敢再将米粥分给他们了。
因为给了他们,就得给其他的老人和孩子,如今他们自己的余粮也不多了。
这些渔民还好,趁河水干涸的时候,从河里捡了不少鱼虾,至少还有口吃的,比起许多人来说,要幸运得多。
接下来的路上,肯定会遇到更多的灾民,帮他们一次和不帮的结果,也大差不差。
苏槿和穆宸泽等人,头一次在许多人的围观之下,用了一顿晚膳。
一碗米粥,竟让人吃出了如鲠在喉的感觉。
那些人见一锅粥见了底,才骂骂咧咧着往回走。
这一日,虽然疲累,夫妻俩却辗转难眠。他们不知道,深入岭南腹地之后,还会碰到多少让人揪心的事。
翌日一早,众人继续顶着烈日前行。这一日走得还算顺利,一日走了好几十里地。
第二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行人沿着河道走出十余里,路突然就如同被人砍一刀似的,彻底断了。
听风喝住马匹,自己跑去前方探路。
不多时,他便神色慌张地回来禀报:“王爷,前面是一个丈余高的悬崖,咱们的车马无法前行,且下面河道也不似这里平整,无法再沿河道走下去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将所有人都给劈懵了。
苏槿虽早有心理准备,却仍然怔愣了许久。
穆宸泽打开舆图仔细看了看,这里就是武水最为惊险的漂流河段。若是有水的话,从这里顺水漂流而下,很快就能抵达任嚣城。
可如今河水断流,此地河床两岸怪石林立,看不到半点出路。
“天色不早了,不如在此歇息一晚,等明日天明再做打算。”
苏槿看着早已陷入群山阴影之中的河床,对穆宸泽道。
虽然常听人说“天无绝人之路”,但此刻,苏槿的确不知道他们的路在何方。退路倒是有一条,却不甘心。
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得需要强大的魄力和物资基础,显然他们如今也并不具备这些条件。
用过晚膳,一行人便在河床上搭起帐篷休息。只是帐篷里,时不时传出几声叹息声,众人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难道老天真要灭了咱们?眼瞧着都快要到任嚣城了,却无路可走!若是再返回原路,咱们带的粮食又不够……”
苏槿与穆宸泽二人坐在帐篷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槿儿可相信绝处逢生?”
“夫君可找到别的出路了?”苏槿闻言大喜,摇晃着他的胳膊问道。
“没有,待明日天亮,我让侍卫们上岸,看能不能用手上的工具,开出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