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武在指挥室里大发雷霆,一点都不知道沐恩跟他只有一墙之隔。
沐恩刚才跳窗逃跑,但并未走远,而是借了夜色绕到指挥室前方,在那条只容一人站立的小阳台上,抱着枪悄悄蹲下了。
她还不知道洛忘川在哪里,不能没头没尾的乱跑,而这里视野好,又意外的安全,很适合躲藏。
她蹲了一会儿,下面的人已经搜遍了船舱,开始提着枪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甲板上乱转。
为了防止两人跳海,护栏已经有人把守,可从始至终,沐恩没跳,洛忘川也不知所踪,两人仿佛在这条大船上蒸发了一样。
徐振武不信邪,气急败坏的走出指挥室,要带人亲自去搜。等他离开之后,沐恩正要换个姿势继续蹲着,海风吹来了一阵淡淡的血腥气。
血?
她扭头,一只大手忽然从黑暗中伸出来,将她的下半张脸严严实实的捂住了。
沐恩瞪大眼睛,愕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洛忘川。
太意外,太惊喜。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抬手抓住他捂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很大也很凉,她抬起眼眸,手的主人在黑暗中对她怒目,两片薄唇无声的做着她一看就懂的口型:“笨蛋!你怎么回来了?”
沐恩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也不知怎么,见到他安然无恙,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然后,就悲剧了。
她一直谨慎小心的不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的眼泪变成珍珠后,在脚下的船板上砸出了一连串的清脆声响。
在洛忘川将她搂到怀里的同时,枪声也响了。
沐恩在他怀里,感觉他的身子往前一挺,而后,他极为克制的呻吟一声,抱着她就往下跑。
沐恩在百忙中还记得带上枪,一边跑一边在他怀里挣出半个脑袋,对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突突的打。
对方显然没料到沐恩有枪,枪声骤停,下面传来了几声连续不断的哀嚎,周围的人因为看不清楚状况,也不敢再贸然开枪,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洛忘川对这艘船了如指掌,即使摸黑也能健步如飞,他的目标是船尾的救生艇。
如果这群人没有武器的话,他有七八成的把握降服他们,但他没想到,徐振武居然趁上次送宝藏回去的机会,往船上偷运了一整箱的枪!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冲锋枪和步枪手枪都有,船上每人一枪,已经足够将一个人打成一个筛子。
姓徐的是早有预谋。
看来,把沐爱推下水的就是他,只为了霸占那个价值连城的绿匣子。
沐恩和洛忘川很有默契的奔逃,只要后面的人追上来,沐恩就对着那个方向使劲儿放枪。
冲锋枪的威力不容小觑,暂时压制了后面的追兵,洛忘川借船上桅杆和货物的遮掩,把救生艇放下海。
救生艇刚放到一半,一线红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小心!”
洛忘川惊呼一声,搂了身边的沐恩旋身一转。
沐恩眼前一黑,是他宽阔的肩背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感觉脸上一热,空气中的血腥味更重了。她放下一把没子弹的枪,在他后背上摸了一把,摸到了一手温热黏湿的液体。
“喂……”她颤颤的唤道,“洛忘川……?”
洛忘川没有回答她,原本粗重的鼻息似乎在瞬间就变得微不可闻。
他的身体渐渐变重,沐恩支撑不住,搂着他接连后退。
一直藏得严严实实的月亮终于从乌云里钻出来,明亮的月光先是照亮了以徐振武为首的一干持枪船员,然后才照到了沐恩身上。
她手里只剩一支枪,可她面对的是三十个枪口。
两帮人,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沐恩勉强的城主了洛忘川的身体,一手拿枪,然后伸出另一手摊开。
上面全是血。
她看到血几乎有些呆愣,因为洛忘川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流过这么多的血。
她总感觉洛忘川是不会倒下的,他在鲨鱼群里都能把她救出来啊,他怎么会倒下呢?
可现在,他的血已经浸透了白衬衫,鲜血在衣衫的褶皱上汇聚低落,没一会儿就在地上汇成一大片。
枪从沐恩的手上掉下去,她两腿一软,跪坐在地。
刚才的那一线红光是瞄准她脑袋的,她也看见了,但是躲不过去。
那是狙击枪。
洛忘川替她挡了,子弹不偏不倚,穿透了他的胸膛。
没了她的支撑,洛忘川高大的身体也“咚”的一声摔在船板上,那只曾捂着她嘴巴的修长白皙的手,像是残败的艺术品一样摔在血泊中。
沐恩闻声一怔,立即爬过去把洛忘川的头扶起来抱在怀里,然后愣愣的拍他的脸,哑声道:“喂,摔这么重,你不痛的吗?快醒醒,我们要被包围了……”
洛忘川依旧没有醒,在月光下,他双眼紧闭,眉毛和眼睫都很浓,唇色却几乎和皮肤一个颜色了。
他的体温越来越低,沐恩终于害怕起来:“洛忘川……你不是还要放烟花弹的吗,你怎么又骗我?喂……”
徐振武很小心的带人把他们两人包围,然后做了个上前的手势,立马就有数人扑上前,把沐恩牢牢的摁住了。
沐恩一直无声的挣扎,直到那些人把洛忘川和她分开的时候,她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利高亢到不像人类的惨叫:“放开我!你们别碰他!放开!”
徐振武闻声上前,扬手在她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耳光:“闭嘴!臭/娘/们儿居然敢戏弄老子,我看你真是活腻味了!”
这一巴掌比洛忘川打得狠得多,沐恩一下子就被打木了。
她嘴角噙着血,慢慢的扭过头,眼前天旋地转,唯有躺在血泊中的洛忘川是平静的。
她在船员手里挣扎,带着哭腔喃喃的喊道:“洛忘川……你醒醒呀……”
徐振武冷哼一声,随即一脚踹在洛忘川的伤口上,还恶意的用脚尖碾了碾:“呵呵,他已经死透了,再也不用看他耀武扬威了!来人,把他给我扔下海!”
“不……不!”
沐恩拼命的摇头哭喊,但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两个壮年的船员上前把洛忘川拖到船尾,分别抬起了他的手脚,然后猛地一甩,将洛忘川扔进了黑沉沉的大海。
沐恩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