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恩的脚步极轻,像是怕惊醒了洛忘川一样。
她慢慢的走到床边站定,一言不发的看着不省人事的他,心中的酸胀一股股的往上涌。
真好。
他回来了。
明明只是几天不见,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几个春秋。
沐恩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出洛忘川坠海之后发生的事情,混乱的狂欢,被月光照亮的办公室,莱昂的脸,季慎的拥抱,激情的夜晚……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一切都变了。
又一切都没有变。
只要他能回来,她就不会再恨他了。
他一定是听到了……
洛忘川静静的躺在床上,长睫在伤痕交错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也遍布了或轻或重的划痕,可以看出他这些天都受了什么样的罪。
沐恩掀开了被子一角,看到他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透过纱布,能看到他胸膛的起伏。
他在呼吸啊,他还活着。
中了枪、流了那么多血之后,他还是顽强的活着。
沐恩噙泪坐在一旁,轻轻握住他的手:“洛忘川……欢迎回来。”
只是一句话出口,她已经泣不成声。
掌心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沐恩讶然的抬头一看,就见到洛忘川睁开了眼睛,正微微含笑的看着她:“真乖……在这儿等我……”
他胸口被子弹洞穿,内伤很重,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沐恩还以为他要昏迷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她捂着嘴看向洛忘川,哽咽道:“你别说话,我去帮你叫医工!”
洛忘川手指一紧,拽住了她。
只是这样小的动作,做出来也惹得他胸口闷痛。
沐恩不敢挣扎,立即站定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胸口疼?”
洛忘川长眉微皱,缓过了气,而后笑微微的轻声道:“没事儿,你过来。”
沐恩从没见过这么虚弱的洛忘川,他脸色白到近乎透明,因为后继无力,他连说话都过分的温柔。沐恩坐过去,担忧问道:“你有什么事?”
洛忘川从她手里挣出来,慢慢抬手抚上了她的脸,笑的分外温和:“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耍赖。”
沐恩攥紧拳头,默不作声。
洛忘川感受到她要退,原本温和的眼神突然变凉,他变回了力大无穷的洛所长,明明身受重伤,他却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扶住沐恩的肩膀。
他气喘吁吁的问道:“你知道……我掉进海水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不止要那个吻,我还要你的人!沐恩,你跟了我吧,我是真的很……”
“我!”沐恩打断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已经是季慎的人了。”
洛忘川一怔,手指骤然缩紧。
沐恩看到他胸口的纱布开始变红,顿时惊愕道:“血!你流血了……”
洛忘川不让她乱动,他死死的抓着沐恩的后脖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每一个字似乎都能吐出血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是季慎的人了。”
“什么时候?”洛忘川两手捧着她的脸,那样子就像乞求一般,期冀她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什么时候的事?”
沐恩闭上眼睛,无情的击碎了他的期冀:“就这两天……”
洛忘川的手加重了力道,逼着沐恩睁眼看他:“在我……生死未明的时候,你跟他……你们……”
“是……对不起……”
对不起。
她很感激洛忘川,但她也真的很喜欢阿慎。
看到她这副决绝的模样,洛忘川瞬间就没了力气。他倒在床上,胸口的血迹扩大,沐恩刚想扶他,他十分凶狠的骂了一句:“滚开!”
沐恩站在床边,眼睛又湿润了:“可是你的伤口……”
“哈哈……”洛忘川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笑得有气无力,自嘲无比,“我竟然为了你……我竟然为了你这种女人……哈哈……”
“洛忘川,你别这样……”
洛忘川停了笑,一字一句,冷冰冰的道:“你给我滚。”
沐恩咬唇,停了片刻道:“好,你不要折磨自己,我叫医工来。”
说着,她转身匆匆离开,地板上叮咚几声,落下了几颗白珍珠。
沐恩刚走,医工就进来了。
沐恩站在门外,听到了洛忘川的几声怒吼,不一会儿,两个医工抱着头跑出来,随即飞出来的还有一个500毫升的玻璃输液瓶。
输液瓶“嘭”的一声砸在地板上,玻璃碎片和药液溅得到处都是。
外面等着的研究员本来还打算进去看看大难不死的所长,见状也不敢当出头鸟了,各自缩缩脖子,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最后,外面就只剩下沐恩和派琳,两个医工不敢走,战战兢兢的留在外面待命。
要是洛忘川出什么事的话,季先生肯定要扒掉它们一层皮的。
派琳看看里面又看看沐恩,急的要命:“你是不是跟所长说什么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生气?”
“是说了一句话,惹他不高兴了。”
派琳无奈:“他刚回来,还伤着,又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哄哄他怎么了?非得让他不痛快吗?”
“我没办法对他撒谎。”沐恩低下头,喃喃道,“就算他打我骂我恨我,我都认了。”
“唉呀,你真是气死我了!”派琳气愤道,“这烂摊子你自己扫吧!我不管了!”
说着,她扭头就走。
沐恩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淋淋漓漓的碎片。
虽然伤心,但她并不后悔。
这样对他们都好。
裴诗言听说洛忘川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去打扰,沐恩忙,季慎也迟迟不过来,她在研究所里,比较熟的人就真的只剩一个莱昂了。
莱昂遵从的是乔安娜的命令,而且他刚带着搜救队返航,有大半天的休息时间,故而带着裴诗言在研究所里到处走走看看,自己也能熟悉一下环境。
莱昂腿长,又有心事,走着走着就把裴诗言给扔到脑后了,裴诗言也不好贸然叫他,只能走一回儿,跑一会儿。
她今天穿的是一双新的通勤鞋,虽然是便于行走的高级货,可走得久了还是会疼。她在后面摇摇晃晃的跟了一会儿,终于脚下一歪,“唉哟”扑倒在地。
她皱着眉头想要站起身,但脚踝像是崴了,一动就疼。
莱昂听到动静,立即回神,返回裴诗言身边。
他脱了裴诗言的鞋子一看,发现她的脚背脚跟都磨出了水泡,一揉脚踝,裴诗言就直捶他:“别动别动!好疼!”
莱昂用两指勾起她的鞋子,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来:“我带你去医务室喷点药,多有冒犯,请别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