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锦衣卫全员就被祁阳在县衙前的空地上集合起来了。
眼下天都还没亮,有些人没睡好直打哈欠,而锦衣卫指挥使祁阳也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红。
他看着眼前这群锦衣卫最后的番子,脑海里出现了顾怀昨夜说过的话。
说实在的,顾怀的那些话语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锦衣卫都落魄这么多年了,顾怀哪儿来的自信一封折子就可以让锦衣卫恢复招兵查案的权力?
他有些担心顾怀是不是要把自己推出来背锅,万一刀拎起来落下去最后回了长安顾怀把责任撇的干干净净那自己不就只能干瞪眼了?
所以他对顾怀的话是真不敢全信,眼下锦衣卫也没办法招人,只能先照着顾怀吩咐收拾一下这批**。
祁阳看着将亮的天色,开始训话:“全部听着!锦衣卫也曾是天子亲卫,看看你们如今的样子,哪儿是当兵的该有的模样?咱们吃着朝廷俸禄,可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一群锦衣卫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不知道哪儿传来了几声低笑。
只能说祁阳是真不适合搞演讲这套,眼下锦衣卫都成什么样子了?一开口就是当初怎么怎么,这些年都听腻了。
站在前面的一个锦衣卫忍着笑开了口:“我说指挥使大人,这是作甚呢,咋聊起梦想来了。”
人群里又爆发出哄笑声,一旁听着的顾怀看着脸都涨红的祁阳,摇了摇头。
这家伙以前不是当兵的,给排挤到了锦衣卫,难怪这些年锦衣卫越来越拉胯。
顾怀提起脚步走了出来,有些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顾怀走到那个开口调侃祁阳的锦衣卫面前,低下头看着他:“锦衣卫是亲卫,是军队,当兵吃粮,不混日子都成了梦想?”
跟着顾怀跑了一个月,虽说多半有怨言,但清楚顾怀身份的他们不可能当面顶撞,那个锦衣卫也低下了头,没敢接话。
顾怀回头看着祁阳,眼神里有些失望:“让你收拾这般**,不是让你来训话,别把文官那一套带到锦衣卫来,再这么教下去,这帮废物永远也站不起来。”
有些锦衣卫的脸上出现些不忿,但还是没敢出声。
骂就骂呗,这些年也不是没被其他衙门戳过脊梁骨,再说以顾怀的身份,骂他们两句还算是抬举了他们。
祁阳羞愧的退到一边,顾怀走到人群前方站定,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开口道:
“孤知道,你们都是靠着父辈蒙荫,进了锦衣卫想混口饭吃,刮风下雨三灾六病也少不得你们那一份饷,可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人群有些骚动,顾怀没搭理他们,继续说道:
“长安门外,孤说那日没来的以后就回不了锦衣卫,包括那个百户,你们以为孤在开玩笑?孤从朝廷那儿要来你们,不管你们废物成什么样子,现在都算是孤的兵,孤从来不开玩笑,你们给孤记住了!”
“一路千里,你们没个军纪,孤没说什么,你们唉声叹气,孤看在眼里,你们娇生惯养,孤也懒得去管,那是因为孤知道,回了长安,你们继续回那个废物衙门,孤继续当王爷,孤为什么要管你们?”
“可眼下不同了!孤进了凉州,是要杀人的!动手的就是从长安跟着孤出来的你们!”
顾怀扫视着这群有些不安的锦衣卫,嘴角挂着冷笑:“别以为杀人是什么简单活计,孤要你们杀的不是那些个落难百姓,不是什么落魄流民,是那些凉州的官员,是贪赃枉法的污吏!”
人群彻底一下子炸了锅,接到调令的他们还以为是陪顾怀来一趟凉州行,顶多也就是有些埋怨路途遥远,来回得花上几个月罢了。
眼下听这意思,巡视凉州的顾怀是要对官员下手?
要换了开国那会儿,锦衣卫是真不怵这个,当时一件大案子牵连个千把人拖去东门砍头都没人皱一下眉头,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可眼下锦衣卫都多少年没开张了,就这一百多个人,谁敢提着刀去砍官员?
当下就有不少人脸露迟疑和退缩,顾怀都一一看在眼里。
眼见气氛到了,顾怀继续开口:“孤现在给你们个机会,眼下锦衣卫是个空头衙门,你们若是不敢跟着孤进凉州的,销了军籍,自行回长安便是,只不过以后就别再说自己是锦衣卫的人了,这份粮饷也轮不到你来领!”
“若是要进凉州,便要服从孤的所有命令,孤叫你杀人就别给孤皱一下眉头!只要凉州事了,孤保你们一个前程!眼下锦衣卫要招人了,以后你们就是那百户,千户!”
说完一席话的顾怀有些累了,他最后朝着祁阳点了点头:“统计一下,要回长安的,给他一匹马,再从锦衣卫除名,不走的再给孤好好训训话,告诉他们什么是军纪,别他娘的一个个站着都东倒西歪。”
花了大饼许了诺,又给了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力,顾怀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
随着顾怀的离开,有些人迟疑着站了出来,多半是家中有些产业,不愿意跟着顾怀去凉州,想着安稳回京的人。
也有些想要退出的没敢动脚,觉得多半有诈,一个王爷怎么会这么好说话,还允许自由选择?多半是要秋后算账的。
倒是也有些不满足于现状的年轻人给煽动起了情绪,只是也就七八个,其余的人多半是面色犹疑。
祁阳统计了一下,要走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本就不多的锦衣卫又缩水了一截。
在那些如蒙大赦的人离开后,又有些人忍不住站了出来,祁阳也依着顾怀的吩咐大方放了他们走。
按理说入了军籍,想脱籍就得去兵部报备,可凉州天高皇帝远的,顾怀又得知了凉州的真实情况,哪儿有心情瞻前顾后?感觉先把刀子磨亮些再说,要是凉州局势继续糜烂,他回了长安也跑不掉,若是能顺利处理掉,说不定回了长安还能再辩一辩。
管不了那么多了!之前可以不在意,但眼下必须要把一只完全服从命令的亲卫握在手里!
看着一个个锦衣卫离去,祁阳有些伤感,锦衣卫的根子算是在今天完全被拔了,就算是招了人,也是一个全新的锦衣卫了。
一个完全存粹听命于藩王的锦衣卫,还是锦衣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