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万石粮食,六十万两现银...”顾怀看着手中被锦衣卫从几个大户家里搜出来的账簿,脸上不知道该挂什么表情。
该高兴的是,永登的燃眉之急总算解决了,有了这些粮食,永登和附近四个县的难民可以集中安置在永登,而且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粮食问题,将士们的抚恤也可以顺利进行。
该咬牙的是,这么多粮食,龚文信那王八蛋到底贪了多少府仓的粮?
以前的还不知道卖出去了多少,这些粮食,拿来救灾,半个凉州的难民都可以安稳活到明年春耕。
大户家的银子或许也有其他来源,但这六十万两,不知道沾了多少难民的血。
顾怀甚至有了种冲动,既然抄家来钱来的这么快,那不如一股脑把临洮官员抄个遍好了,反正眼下应该也不会再起民变,把碗打破了才好彻底换。
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当前最紧要的还是难民的安置,只有先把难民安置了,才能考虑清理贪腐的问题,不然受苦受难的终究是难民。
眼下出一个府仓粮食贪腐案就够了,要是把赈灾贪腐案一起查,搞得人心动荡局势不稳,反倒不美。
放下账簿,他看向卓兴怀:“城门处围观的百姓很多?”
卓兴怀点点头:“很多,城门已经挤的水泄不通,看了告示,都在对着弃市的尸体泄愤,还请求王爷一并处置龚文信。”
“孤也想把他拖出去一刀砍了,可事情哪儿有那么简单,”顾怀摇摇头,“那本账簿记得很明白,临洮就没有多少清白官员,孤现在杀了龚文信,怕是要激起贪腐官员们的仇恨心,那样孤还得分心处理临洮的事情,先不管这边,让守军押送粮草和银两到永登去,再让祁阳和白和同照着孤之前交待的把永登事情处理好。”
“是,王爷,”卓兴怀低下头,“王爷打算先不去永登?”
顾怀拿起笔开始写字:“临洮的事情还没完,孤还得在这里坐镇,押送钱粮一事,让锦衣卫盯好!孤让你们查贪腐,别让孤知道你们中也有人手不干净!你给孤记清楚,到时候不仅是伸手的锦衣卫有麻烦,孤还要拿你问责!”
“押送的事你亲自盯着,把这封信也一起带过去。”
“卑职记住了!”
......
豪绅的家被抄了,当场缴获的粮食和银两成了赃物,一半多充了军姿押到永登,还有一半就留给了临洮的难民。
城门的粥铺又开了一大片,有官员有大户人家,当然最多的还是官府,总之在昨晚的事情传出来后,城中一下子多出了好多善人。
这下子难民们算是彻底安了心,之前限量的粥现在敞开喝,一个个喝的肚儿圆了还强撑着再要上一碗,还有些粥铺除了粥以外还搭上了馒头,整个永登城门处都是一个个撑的走不动路的难民。
除了难民,也有很多百姓围在城门,正听着识字的人大声念着告示。
告示上的内容很简单,有民女清月状告凉州知府龚文信贪污府仓粮食,与本地豪绅狼狈为奸大发国难财,靖王爷得知此事,立即展开了调查,最终查获了许多证物,眼下几家豪绅都已被抄家,龚文信被暂时收押,官府将立即开仓对百姓按人头平价售粮,而城门粥铺也会定时施粥,再不中断。
这个消息算是让临洮炸了锅,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一个个都觉得不可思议,那告示上面那些名字可是盘桓此地好多年的大族,一夜之间就没了?
整整六家豪绅被抄家,城门处挂着的人头密密麻麻,百姓们一个个仰头看着,渐渐相信了这个事实,一种狂欢的气氛瞬间爆发了。
临洮米贵,好些百姓就是买不起米才活活饿死,如今得知了真凶,一个个自然是对着那些人头咬牙切齿,甚至还有家人身死的百姓捡起地上的石头,不顾旁边卫兵的呵斥就开始砸那些人头,只见人头随风摆荡,还未凝结的鲜血滴落而下,下方的百姓们不但不躲,还一个个拍手称赞,让人见之骇然。
不管怎么样,从旱灾开始后,临洮的百姓们第一次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除了那些在灾年中没受什么苦的小康之家,几乎所有百姓都在狠狠的咒骂着豪绅和龚文信。
而其余大户和官员们的情绪也各不相同,大户们对于龚文信贪粮一事虽然不算清楚内情,但对那几个豪绅卖不完的米早已好奇许久了,现在眼见出了这么个案子,一个个都有些心慌,抬高米价,买人做奴这些事情大家都有做过,难道王爷是真的穷疯了想对大户动手?
还好靖王只是点到为止,几家抄完,就开始处理赃物贴告示告知百姓,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不过松一口气的同时他们也开始拼命的施起粥来,连自家米店的价格都压了下来,生怕王爷是想不开了找些理由抄家捞钱。
而官员们就要复杂多了,毕竟龚文信贪,他们也贪,龚文信伸了手,他们也伸了手,眼下龚文信被靖王爷关起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他们?
所以今天在任上工作的官员们都有些战战兢兢,生怕下一秒就有锦衣卫冲进来把自己绑走,尤其是那些和龚文信比较亲密的,更是话都说不利索。
然而时间已经过了午后,依然没有人上门,反而是城门的告示草草的给此案做了个了结,官员们这才松了口气,龚文信没像那些豪绅一样被砍了脑袋,王爷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看来此事算是到此为止了。
于是临洮今日的行政效率格外高,一个个被吓傻了的官员们一边拼命做着事情,一边祈祷着王爷能将此事就此揭过。
不管怎么样,风波好像到此就结束了。
而顾怀用过午膳,也带着柳莹和连双月,开始骑马往城门赶去。
别忘了,他还和祝文有约呢,只是现在看起来,祝文敢不敢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