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阁老靠一封青词得了陛下赏识?”
“从今日起,卢阁老可以自行进入行宫?”
“扶乩...青词?”
“大事不好!此事一出,朝中风向顿变!”
“未必,卢何还没有撕破脸。”
“糊涂!撕不撕破脸重要么?从今以后,何公公招揽官员,价码就不好提了!”
“对,有下家之后,朝臣就多了个选项了...”
进入书房或站或坐,听了何公公讲述事情原委之后,读书人们纷纷炸了锅。
他们是经手了一些何公公的事情的,也是奔着何公公如今的权势来投奔的,自然知道这消息...会带来怎样的风波。
一下子众人都有些急了,闹哄哄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只有李晚山站在窗子旁边脸色平静,未曾开口。
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个读书人。
自古文人相轻,读过书的人心思多,对待一件事情往往会有不同的看法,而且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对于那些反驳的人,都觉得他们是蠢货,这个道理从古至今都没变过。
就更别提诗词文章了,文无第一,那么注定就要起争论。
对于李晚山这种胸有沟壑自视甚高的人来说,和这些人一起共事...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只可惜何公公话本看多了,认为谋士就该是一大堆,不然只要有自己一个,还需要这些土鸡瓦狗做什么?
只可惜啊,自己...是个苏州人。
李晚山淡淡的想。
眼看着众人反应,何洪也有些头疼,越听越不是滋味,他赶忙出声阻止道:“诸位可有什么对策?这些咱家都知道,可眼下陛下心意定了,咱家...咱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个读书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下去。
该怎么办?魏皇都下旨意了,木已成舟,还能怎么办?
要换了事发生之前,还能动点手段,可现在卢何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还是唯一的阁老,何公公能把他怎么样?
何洪的眼里掠过一丝失望:“诸位...也没有办法?”
他看向李晚山:“晚山,你...怎么看?”
站在窗前的李晚山没有回头,语气淡淡:“这件事不重要。”
不重要?几个读书人都皱起眉头,对行宫魏皇的封锁被打破,恩宠被分去一半,地位遭到威胁,这还不重要?
何洪的脸色也有些诧异,不过他没表现出什么,而是静静的等待下文。
自从那天李晚山入府与他长谈一番,他就发现了,这个年轻人虽然傲到极致,放荡不羁,甚至还有些看不起自己...但他是真的有能力有才华。
不是哪个读书人都能把朝堂局势剖析的清清楚楚的,他们接触不到很多东西。
但看看李晚山,仅凭一些风声,他就把朝堂看的透彻明白,甚至连自己和靖王爷顾怀的合作关系分崩离析,他都猜了个大概。
他对于军事只能算是了解,对于施政也没有常年当官的理解,但他对于局势对于权谋...是真的很一针见血。
所以听到他说不重要,不知怎么的何洪心里居然安心了几分。
“借青词入行宫,假笔墨以面圣,卢何这招确实用的妙,但还是有些局限。”
当过官的中年人早就有些看不惯李晚山了,听见这话,不服气的开口:“卢阁老此计四两拨千斤,极为精妙,怎么有局限了?”
李晚山冷笑一声:“青词写得好,有什么用?烧青词的是谁?”
几个读书人齐齐怔住,而何洪则是一瞬间就明悟过来。
“就算能面圣,卢何也不会当面弹劾何公公,既然这样的局面势必维持下去,就算是朝堂百官都站在了卢何身边,又能怎样?青词烧了,扶乩作答的是道童,教陛下修道的是道士,哪个重要一些?”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继续说道:“能进行宫能面圣,不过是让官员们多些心思而已,但他有什么?秉笔权罢了,若是何公公不予通过...看看卢何敢不敢找陛下告状?”
何洪的眼睛越来越亮了。
没错,是这个道理。
只要司礼监还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还兼着秉笔和朱批,卢何想要通过政令,就只能看自己的脸色。
他敢去向魏皇告状吗?他不敢。之前的事情都是自己和他一起做下的,自己倒霉,他也跑不了。
陛下出行宫,看到朝堂的那一天,自己和卢何谁都跑不了。
那这件事就很有意思了,哪怕官员们动了心思,哪怕卢何真的敢和自己对着干,可他一不敢告状,二不敢和自己撕破脸,能让政令通过的朱批盖印在自己手里,能改变魏皇心意的道士也在自己手里,卢何...拿什么跟自己斗?
正如李晚山所说,这件事情是何洪自己想多了,也是百官们想多了,更是卢何想多了,他能拿到的,远比看上去要少。
就让他能面圣好了,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原本为了分权为了制衡,搞出的票拟秉笔权力,现在却死死的扼在了卢何的喉咙上,让他堂堂一个阁老,且是内阁现在唯一能办事的阁老,都得在自己一个宦官的下面看自己的脸色办事。
这么说起来,今天这事情...还是好事,起码自己看出了卢何真正的心思。
这一封青词,打开的不仅是卢何走向行宫的大门,也打开了自己和卢何之间那一直存在却从没被翻出来的...战场。
没有转身,但光听声音都知道众人明白了的李晚山轻笑了一声,终于转身看向了何公公:
“公公...懂了么?”
何洪狠狠的点了点头。
李晚山一拂袖子出了门:“为什么这件事很重要?为什么要改变这个情况?让他去见陛下,让他以为自己能压倒何公公,等内阁送上的折子全部发还而他不能找殿下诉苦告状的时候...”李晚山嘴角的冷笑更加浓烈的,“你们说,百官是会贴上去,还是会跑开些?”
几个读书人齐齐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