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某人娘亲一番恐吓的话,卫老夫人不敢再催着自家儿子去上班,认祖归宗的事也止口不提,不过她不提自然有人会提,比如某将军金枝玉叶的妻子立即跑去自家皇弟耳朵边吹风去了,皇帝陛下下旨命大将军归位。
此时的卫大将军已非往年可比,直接递了个辞呈上去,说自己年老体衰,要告老还乡,教子弄女,望陛下恩准。
皇帝陛下怒了,派人去威胁了一顿,结果卫大将军油盐不进,不过卫家人却没有卫大将军的定力,各色人等开始频繁出入维景轩,某娃刚开始还津津有味扒在自家爹爹怀里听着,后来发现那些人说话实在没有创新,不耐烦了,拉着自家妹妹商量开来,“你想回家了吗?”
小姑娘不屑,“随便你”。
某娃被自家妹妹打击惯了,毫不气馁继续道,“在这听那些人说来说去烦死了,我们还是回家吧?”
“随便”。
“——唉,回去爹爹就不能抱我了”。
“他不是你爹”。
“我就是喜欢他做我爹!”
“小心爹回去揍你”。
某娃咬牙,“算了,我不回去了,我要在这呆到十八岁,打得过他再回去!”
“你十八岁也打不过爹”。
某娃彻底怒了,“霍未央!我哪点得罪你了?”
“实话实说,不爱听算了”。
好吧,某娃自负聪明绝顶,对自家冷冰冰总喜欢“实话实说”的妹妹却毫无办法,一声哀叹,“算了。娘说那个皇后娘娘很厉害,我们根本算计不到她,不过妹妹,嘿嘿,我今天趁机把药粉撒到那个公孙贺身上了,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孩童天真的格格笑声传来,藏身不远处桃树上的卫大将军连连苦笑。果然是他自作多情了啊——
“二哥。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大姐夫刚被蛇咬了,长公主府竟然说闹起鬼来。闹鬼也就算了,我今天竟然听家里有下人说是去病的英灵,因不忿长公主害死二嫂,回来索命的——当年二嫂的事——这些人又如何得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查了半天。竟没查到流言的来源,二哥,是不是有人暗中在设计卫家?”
卫大将军苦笑,自然是有人暗中设计。只是那设计的人——
“二哥,要怎么处置?”
“不用管”。
卫三郎怔了怔,“不管?”
卫大将军轻轻摇头。又莫名其妙的笑了。
卫三郎自然想不到自家外甥还活着,只当自家二哥在暗爽。遂点头应承,“二哥,长公主那边派人来,让二哥今晚务必去一趟,长公主这几天吓的厉害”。
“好,”卫大将军一反常态异常干脆。
天刚黑,卫大将军便到了长公主府,美艳的平阳长公主因这几天吓的一刻都不敢合眼,又没了妆扮的心思,已显垂垂老态,心软的卫大将军几乎要同情了,躬身行礼,“微臣见过长公主”。
平阳精神一振,“二郎,你来了!”
好吧,一声二郎立即将卫大将军心中那一点点同情吹的散落无踪迹。
“长公主受惊了,微臣今晚当守护长公主,请长公主安寝”。
“二郎,你——”
“微臣当彻夜守护,请长公主放心”。
平阳估计也是吓狠了,竟也没有再说,躺下不一会便睡熟了。
卫大将军近乎怜悯的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他如此对她,她却还是信赖着他的吧,睡的如此安心呵——
若论耐心,放眼整个大汉,卫大将军绝对没有半个对手,默默发了会呆,便拿起一册书捧着茶慢慢看了起来,偶尔还提笔写几个字。
子夜时分一声轻嗤声响起,声音虽陌生,那语气却是极熟悉的,卫大将军顿了顿,笔尖一大滴墨汁滴了下来,晕染了一大片字迹。
一颗石子精确无比的打在熟睡的平阳长公主胸口,平阳惊的弹了起来,迷茫看向自家夫君,“二郎?”
卫大将军的声音依旧温润如暖玉,“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身影急速飘了进来。
“二郎!”
卫家二郎声音却依旧不起半丝波澜,“没事,继续睡”。
平阳的声音颤的如波涛汹涌中的小舟,“二郎,你没看见——”
卫家二郎顺着平阳的视线淡淡看向眸色深沉如海的霍大少,“看见什么?公主,夜深了,请安寝——”
就在同时某人直直转了个身,将自己的面容完完全全展现在平阳面前,平阳高声惊呼,晕了过去。
卫大将军带着某娃到了桃林便见到霍小弟耐心无比的指导未央小姑娘练剑,嘴角笑容不由加深,放下某娃,“光儿,今儿不用当值?”
霍小弟行了一礼,“是,我让伉儿帮我顶几日,我陪陪央儿”。
卫大将军试探道,“光儿很喜欢央儿?”
霍小弟点头,“央儿很像玉姐姐”。
卫大将军脸色微变,“光儿,以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
如今的霍小弟自非当年的霍小弟,闻言反而微微凑近卫大将军,压低声音,“其实光儿更想说的是,玉姐姐当年,难道竟是大将军见色起意?”
卫大将军脾气好出了名,但也不代表能任由个小破孩欺到头上,当下冷了神色,“光儿,你年少聪慧,又得圣宠,最忌讳的便是锋芒毕露,你大哥当年没教过你?”
霍小弟心下一惊,勉强笑了笑,“大将军教训的是,光儿孟浪了”。
“我知道你一直为当年的事怨恨我,世事太复杂,你最好收起那些自以为是,否则后悔的是你”。
霍小弟恭声应是,某娃格格笑了起来,“爹爹教训的好,娘也常教训未止,聪明的孩子最怕的便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一旦没了谦虚之心,便会夜郎自大固步自封”。
卫大将军也笑了起来,伸手弹了弹他额头,“你还好意思说,这些日子是谁在自作聪明,糊弄的爹爹四处乱转?”
某娃噎住,讨饶的看着自家爹爹,卫大将军嘴角笑容加深,捏了捏他肉呼呼的脸蛋,“光儿,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便是你大哥和你舅母,比你想象中更在乎——”
霍小弟眸色复杂的看了看面前风姿秀致的人,他知道这些年他明里暗里指点他帮助他,却依旧不能不恨,恨他当年将自己拘在唯景轩,不能时时陪在大哥身边,恨他那般对待大哥敬慕他喜爱的舅母,恨他让不疑登儿小小年纪便失去母亲,可他却是大哥最崇敬的人,是舅母最爱的人,是不疑登儿的父亲,又永远是这番让人一见心折的模样风度,唯景轩中他谆谆的教诲,慈爱的目光,偶尔的亲昵,还似历历在目,却永不可追,他恨他,却又矛盾的崇拜喜爱着他,很多时候他已分不清是非对错……
“光哥哥——”
霍小弟回过神来,“央儿?”
“光哥哥,不要恨他”。
霍小弟软下眼神,“好,我会努力不再怨他,”只是怨啊,他又何曾恨过他?
霍大将军去了,何某人也去了,二哥最亲近信任的便是自己,卫家三郎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特别是何某人去后,他的亲亲二哥便鲜见开颜,连笑也似乎带着隐隐的忧伤,卫家三郎每每见了,恨不能代他的外甥,代他的二嫂去死,省得日日伤神伤怀。
而现在,他的二哥每每对着一对龙凤胎笑的真心而灿烂,虽仍带着担忧忧郁,但却比之前好了无数倍,所以卫三郎真心的希望这两个孩子能留下来,留下来陪伴他苦命的哥哥——
卫家三郎细细思量着,右手无意识的把玩着腰间的半颗明珠,耳边突然传来孩童的呼声,忙加快步子,走近才发现竟是卫登拿着柄剑,似笑非笑的指着未止,卫不疑冷冷在一边看着。
某娃虽竭力冷静,小脸也带了几分惊惶,“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样,单纯看你不顺眼,想教训教训你”。
“爹爹不会放过你”。
“哦?那本少倒是想知道知道我爹怎样不放过我”。
“欺负一个六岁的孩子你也好意思!”
“本少眼中只有想欺负的人,和不想欺负的人,没有六岁和十二岁之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卫登用剑背敲了敲某娃的脸,“其实呢,本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张嘴,不如割了舌头?”
某娃怒视,“你但管试试,我少了舌头,你脖子上那颗漂亮脑袋早晚会少!”
“你以为我爹会为了你杀我?”
某娃哼了一声,“你爹不会,我娘会,要知道这世上有个好爹爹远远不够,还得有个好娘亲,这点想必你跟你哥哥都体会不到”。
卫家小登儿怒了,反手抽出璎珞腰间的鞭子,一鞭子抽了过去,卫三郎正准备出手,不想一个石子却快他一步震落了卫登手上的鞭子,卫三郎悚然心惊,登儿习武已有七年,天资好又肯吃苦,不容小觑,竟有人用一颗石子打落他手中的鞭子。
璎珞抽出长剑,“什么人?”
某娃得意起来,“现在知道有娘的好处了吧?”
卫登的剑紧紧贴着某娃的脖子,“什么人鬼鬼祟祟,有本事的给本少爷现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