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的这一声,就像是不定时炸弹一样轰的一下炸开了,将整个宴会厅的声音炸的灰飞烟灭。
锦瑟也不知道这一声自己究竟使出了多大的力气,可能比吃奶的劲儿还要大吧。她只知道这一声喊完之后,原本不太安静的宴会厅彻底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一众宾客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她的身上,自然也包括典礼台上站着的人。
锦瑟也知道就在她那一声大喊之后,原本只亮着两个聚光灯的宴会厅在一刹那间灯火通明。
锦瑟还知道自己喊完这一声之后,几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随时都有瘫软在地的可能,这辈子的汗水好像都在这会儿出尽了,她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她到现在,站在现在还没有倒下。
她没有顾得上去看身边有没有站刑少鸿,也不敢让自己有大的动静儿。被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已经觉得很不自在了,什么时候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啊。这会儿的她只觉得她快要被众人的视线给射穿了,万箭穿心一样的感觉,生疼,疼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但是她知道,刑少鸿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可能,他在门后面。也可能,他已经回自己的休息室或者办公室了。
因为,如果刑少鸿出现了,哪怕清者自清,也只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清白而已,这里在座的每一位都不会认为他们俩之间还是清白的。锦瑟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她在乎庄易怎么想。
这会儿,锦瑟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她的脑子里转悠似的。锦瑟更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她好像还能听到自己刚才那清脆的一声的回音。
那句台词儿,根本不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但她还是这么吼了出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吼出来了。
这一切,只是因为刑歆瑶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庄易和皇甫雨珊的过往。她没有把握,心里没有底,所以才觉得这样做自己的胜算似乎能大一些。
就算是有人骂她可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认了,她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可耻,但她还是做了。就算是现在只有尾巴尖儿能让她抓着,她也会奋尽全力的抓紧。
最开始的时候,锦瑟还觉得被那么多人的视线盯着很不自在。但是渐渐的,她就把那些目光都打上了马赛克,眼中只剩下了那个此时此刻与她对视着的男人。
当然,锦瑟也没有去看灯光下皇甫雨珊姣好的脸蛋儿,不仅是不想,也是不敢面对。
她坦白的承认,她害怕看到皇甫雨珊仇视她的目光。其实,如果只是仇视还好,她最见不得是皇甫雨珊这样从骨子里散发着善良的美女楚楚可怜与委屈的那一幕,她怕自己会因为受不住而落荒而逃。
很怕——
被如此温婉的女人仇视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
如此,她也只能选择不去看,只要不去看,她就可以尚且安慰一下自己那不安的良心。毕竟,这样横刀夺爱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良心上的谴责的。
然而,如果她看了,就会看到——
这是后话。
久久的一阵沉默,整个宴会厅寂静无声,也是没有人说话。哪怕不过一两分钟而已,锦瑟也觉得这是漫长的煎熬,心理状态也从虚惊变成了尴尬。
她说她怀了庄易的孩子,那么,作为当事人的庄易难道不应该说点儿什么吗?难道不该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么?要不要这个孩子倒是给个痛快话儿啊!
好歹,虎毒还不食子呢!
瞅瞅瞅!就知道瞅!
瞅什么瞅?!
她的脸上有花儿啊,还是怎么着?
就算他那两道幽深又冷厉的目光在她天生丽质的小脸儿上戳出一百个窟窿来,不说话也是没有用的啊!屁用没有,到底知不知道啊?!
想挽回就尽快,不知道么?!
后面一句,锦瑟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才说的,也是在心里对庄易吼的。
尽管她认为,这句话她应该是对自己吼出来才对。毕竟,现在要挽回的别人的人是她,至于庄易,人家可是要和别的女人订婚的人呢。
处于被动状态的人,是她。
“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锦瑟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握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直勾勾的瞅着此刻用冰冷的眼神儿扫着她的男人,也尽量不让自己沦陷在他那双幽深的漩涡之中,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和清醒。
没错!她就是来抢婚的!
恐怕,古今中外也找不到她这种能抢婚抢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了吧?
或许是被男人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盯得有些心虚,锦瑟的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一声有底气了。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她喊第一声的时候不断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时刻的催眠着自己说,她喝了酒了,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说完这句话,锦瑟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越跳越快,越来越明显的心跳声。同时,她也在拼命的抑制着,生怕被别人听到了。
“当真?”
终于,锦瑟这一句话没有白说,就在她以为男人会直接无视她,继续他奢华的订婚宴的时候,男人终是给了回应。
男人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低沉冷冽,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难以捉摸。
尽管不知道男人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锦瑟还是心虚了,手心儿冒出的虚汗也越来越多。不过,锦瑟在这件事情上根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自然会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如果庄易下一句就说让她把孩子打掉的诸如此类的话的话,她就毫不犹豫的上前对着庄易冷冽俊朗的五官啐一口,然后再狠狠的骂一句,“畜生!你还以为老子真怀孕了?逗你玩玩儿,别当真。”
其实,这么洒脱的锦瑟早在爱上庄易的那一刻就已经和她本人渐行渐远了。她自己清楚而深刻的知道,哪怕庄易真的那么说,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再也说不出了,顶多说一句,“我开玩笑的,你们继续,一定要幸福啊,千万不要因为我破坏了性质。”
然后,就是高傲的抬起头,形象高大,实则内心灰溜溜的走掉,自个儿躲到墙角哭一顿。然后,她希望,第二天还是晴朗的,还能是晴朗的……
这一次,锦瑟生怕自己的声音漏了风,因为心一早就已经漏了风。所以,她只是自以为坚定的点点头,没有开口回答。哪怕仅仅回答一个“是”,她也不敢擅自开口。
因为,这一赌,输不起。更何况,她面对的男人,是一个已经在赌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
除了那些不要命的,谁敢跟他赌。就算有不要命的要跟他赌,那也得看看他稀不稀罕那条命了。
怎料,就在锦瑟以为庄易会给她一个痛快的时候,整个宴会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锦瑟觉得,等待的煎熬,简直比濒临死亡时候的折磨还要更加折磨人。
好像整个宴会厅里的人都事先打好了招呼一般,不管他俩的对话是什么,都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的动静儿。
越是安静,锦瑟的心里就越是发虚,同时也在心里大吼着: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能不能一人吱一声儿啊,不要像个木有人儿似的。随便说两句,也好给她壮壮胆啊!
“那就生下来。”
就在锦瑟再一次以为庄易不会再搭理她的时候,他又抛出了第二颗定时炸弹。
蓦地,锦瑟的心里升腾起一股子浓浓的喜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全身蔓延开来。
然而——
“既然是我的孩子,生下来,我自然会养。”
就在锦瑟还没来得及高兴过头的时候,忽的就又听到了对面的男人不紧不慢的说了这么一句。
锦瑟的心里开始咆哮了:只要孩子?我呢?!我呢?!孩子的妈你不准备一起养了么?!
咆哮,真的是在咆哮。
然而不管锦瑟怎么在心里咆哮,精致的小脸儿都还是那副看起来比较镇定的表情,只是整个宴会厅除了庄易的说话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出来。
这帮人,究竟是有多镇定啊?!是不是来之前都被打了镇定剂了?!要不然,怎么还能做得这么稳?!
如果她怀了庄易的孩子这样的消息不算惊天消息的话,那么庄易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总算是足够惊人了吧?绝对可是上头版头条了啊!
这要是换了在座的人是她,绝对开始起哄了!
可是她现在没那个心情!
说完这句话,庄易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是啊,他把自己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实在是不需要说些什么了。如果真的还有该说的话的话,那也是锦瑟该说点儿什么了。
可是,她该说些什么呢?
这次,锦瑟是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的,但是,她需要时间来酝酿。
说,是一定要说的!
不说的话,她今天不是白来了么?刚才说的那些话也自然都成了废话。
说吧,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
锦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所以,她又给自己的心里注入了勇气,也极有可能是她最后的勇气了。
提起勇气,锦瑟微仰着头,看着对面那个距离她有一段距离的男人,缓缓的开了口,“庄易,我后悔逃婚了,你还要不要我?你只要孩子么?孩子的妈,你要不要?”
这一句话,锦瑟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来的。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很轻,轻的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飘忽了。所以,她不知道庄易究竟听没听见,听没听清楚。
但是,不管庄易听没听见,她都知道自己没有再说一遍的勇气了。
说出来了,问出来了,不管庄易给她的回答是怎样,她都不应该有遗憾了。如果还有遗憾,那也是她自己做下的孽,要自己承受苦果。
然而,就在下一秒,站在庄易身后的雷铁突然将典礼台后面的遮盖着墙壁的那块幕布扯了下来。
锦瑟清楚的看到上面的两个名字,赫然写着:庄易,锦瑟。
下一秒,锦瑟就看不清楚了,眼眶中已经蓄满了眼泪。她知道,只要她轻轻一眨眼,眼泪就会流下来,犹如开了闸。
所以,她不敢轻易的眨眼。
然而,事情的发展早已超乎了她的预料,眼泪也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就在熟悉的音乐想起的同时,锦瑟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回过神的时候,庄易矫健的身姿已经迈下了典礼台。
在庄易还没来得及和着音乐唱出他此生第一唱的时候,忽然一个温柔的女声传到了锦瑟的耳边,“锦瑟,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今天,我只是伴娘。”
锦瑟还来不及进一步消化皇甫雨珊的话,伴随着庄易矫健优雅的步伐,他低沉动听的歌声已经传到了锦瑟的耳朵里。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
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想念,如果会有声音
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
……
------题外话------
总算写到了你们想要看到的一幕,我哭了……
剩下的,明天继续,继续会一点一点多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