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陈宫如何规劝,此刻吕布已经如同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李璋从这看似破破烂烂的乱民营里拉出来劈个几段泄愤。
“公台!我素知公台与那李璋有旧,感情颇深。然事关我兖州大计,目下不除此人,我大军如芒在背,安能围攻濮阳城?”吕布坐在赤兔马上,看着远方坚固的濮阳城墙,再看看这木头围栏的流民营。
吕布的两万军队几乎是跑着步撵着追了李璋二十里地。到了流民营之后,李璋转入营中,哈士骑也四散奔走,不久便失去了踪影,偌大的营寨此刻静悄悄的。
吕布自然也不会那么急着便开始进攻,命令军队扎下营寨。布置好值守的军队以防夜里有人偷营。便命令军卒们埋锅造饭,吃罢后回到营帐中歇息。
“文远,你也觉得我该弃这流民营而进攻濮阳城?”吕布将手里的羊腿骨丢到一旁,问旁边的张辽道。
张辽寻思了片刻,回答道:“回君侯,此刻大军囤积在此,若只为一个流民营虚耗时间,恐日久生变。然卑将亦同意君侯所虑。汜嶷、高顺二将全军覆没,虽未得详细军报,亦可见濮阳城守军战力非同一般。此刻尚不知城内虚实,若展开围攻,又恐敌军袭我背后。这流民营占地颇大,其中亦不知藏有多少军马,此间虚实,张辽实不敢妄加猜度。”
“那便休要猜度,看明日先派三千步兵上去。这城寨破败如斯,即便挖了条壕沟,里边既无木桩,又无积水。自欺欺人!且看他如何抵挡我三千大军!”
一言既出,众人自也无处反驳,且看明日如何再行商议,便各自回到营帐里安歇了。
“咚!咚!咚!杀啊!!!”
正当营寨里的军马都进入梦乡之时,外边忽然擂鼓交加,喊杀声,金铁交鸣声连续不断的传来。
吕布马上惊醒,翻身起床,未得穿上盔甲,提着方天画戟便出了营帐去牵那赤兔马。营中其他军马自然也是如此,此刻军营里一片慌乱不堪,只是这一万多大军起床,抄家伙跑出来看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敌人在哪。
未得军令,又不敢擅自返回营帐,只得打着呵欠,呆呆的站在原地等待号令。
吕布发现自己被人耍了,心里自是无比窝火。只见那流民营里灯火通明,似乎随时准备这吕布上去进攻。
此刻当然是不能上去的,睡的好好的,休息还不到一个时辰,脑细胞都还没完全苏醒。打什么打?
吕布下了赤兔马,将兵器放回兵器架。便传令三军,让士兵们继续回到军帐里休息。
结果这招大家是知道的,肯定不会只来一回。仿佛闹钟一般,每隔大半个时辰,就来一次战鼓齐鸣,杀声震天。
到了临近天亮的时候,再次听到擂鼓喊杀之声时,即便连吕布都懒得从床上起来了。只是帐下的军卒却不敢怠慢,一次又一次的集结,一次又一次的解散回营。到第二天,每个人几乎都是无精打采,盯着两只熊猫眼出来列阵。
“李璋!我必杀汝!”吕布强忍着彻夜未眠的不适感,坐在赤兔马上,长戟前指。
张辽便指挥着三千步兵向流民营杀去。
流民营四周只有北面和东面留有出口,然而出口前面也是壕沟,只是壕沟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宽阔,吊桥拉起之后,也有数米之宽。而出口皆是三层营门,每层营门间皆被城墙包裹,即便从外边攻破,进入里边也很难击穿第二和第三层门。
然而在吕布眼里,根本没必要挑门口进去,这木制的城墙也就这个水平。长长的云梯即便是濮阳的城墙也足以攀登,何况是这流民营。
然而等到三千步兵推进到这城墙下边的时候,这五米宽的U字形壕沟却给他们开了玩笑。
这壕沟,下去了,便上不来了。U字形的槽面,下去容易,一滑便连爬带滚直接到坑底了,然而上去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深受第一次世界大战欧洲列强们无耻的蹲坑战术启发,这种壕沟简直就是步兵进攻的噩梦。即便吕布的军队带着云梯,想横着跨在U型坑道上,直接从梯子上走过去。难度跟在马戏团走钢丝一样。
大多数的云梯都不是一体成型的木料制作,都是几根粗细相当的木材拼凑而成,这自然是你想他多长他就有多长。靠在城墙上,有城墙作为支点,人向上攀登,重型垂直朝下,梯子本身受力都被支点分散开,只要不是被人推倒梯子,或者梯子断裂,梯子上压得人多,反倒越稳当。
而现在情况则不同,当你把他架在坑道上,只有两头受力,人的重心却垂直压在梯子上,不但梯子容易断,而且走起来还容易失去平衡,扑街到两米深的坑底。何况这条壕沟足有十米宽,任凭你平衡性如何了得,这梯子都不见得能配合的了你这样表演。
而且这还是没人干扰的情况下,此刻城墙上,土堤上。流民营青壮们从垛口上直接用强弩压制着进攻的步兵。在这百步内的攻击距离,三棱箭头和强弩带来的致命的穿透力。直接将不少在后排给步兵提供火力掩护的弓箭手们钉了个前后贯穿。
而那些在表演走钢丝的步兵们,更加是被弩弓一个个精准点名。
战斗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此刻壕沟的底步已经被尸体覆盖的看不到太多裸露的土地,鲜血在壕沟里汇集成了河流,沿着壕沟流淌。
这三千人的第一波攻击,折损了将近一千人。却连木头城墙都未曾攀登上去。
“禀校尉,我方伤亡三百二十人,箭簇等还非常充裕。”曹昂禀报到。
这不省心的公子爷,在郭嘉哪头呆了不到两天就跑到自己这里来,也不知道是郭嘉故意使诈将皮球踢回给自己,还是这公子哥真有上阵杀敌的那股子不怕死的狠劲。不由李璋推脱,曹昂便像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自己去哪他就去哪。自己站在城墙上观察敌情,他便拿着盾牌在前边遮住李璋的身体。
看着壕沟底那歪七扭八的尸体,还有被抛弃的云梯。李璋眺望着吕布的军阵,看对方到底还有多少进攻的意思。要是这时候吕布就果断撤围,去进攻濮阳城,自己真的就非常尴尬了。
这就感觉自己真的有点犯贱了,生怕别人不来打自己,又怕别人下手太狠把自己给打死打残了。
正当纠结之时,对面阵营再次战鼓雷动。这次吕温侯看来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开架势,压上了更多的步兵。盾刀兵前置,后边跟着一排排的弓箭手,观之不下千人。
“准备迎敌!!!”
这是什么,感觉此刻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这公元二世纪末提前上演。一边蹲坑在碉堡工事里射击,一边硬顶着这些风暴般的箭矢,华丽的排着队开始对射。
不怕死的步兵们此刻从弓箭手和盾牌兵的阵列里冲了出来,直接顺着壕沟滑到了坑底。然后扶起之前散落的云梯,想从坑底直接搭到城墙上攀登上来。
不得不说这样强力的火力掩护,配合步兵进攻。放在一千年前或是一千年后都是非常有效的套路。
当坑底的士兵越积越多,越积越多。一轮新的冲击又发起了。
一条条云梯从坑底搭在城墙上,步兵们顺着梯子一步步向上攀登。
到了,马上就要到了。最前头的步兵已经快到达城墙上的垛口,准备攀爬上去对着这些可恨的弓弩手们大开杀戒。
突然一阵灼热扑面而来,只觉脸部一阵锥心的疼痛。
“啊!”从高高的云梯直接跌落到坑底,跟他一起掉下来的,还有数不清的火球。乱民营里手巧的老妇人们用竹篾编制出来的藤球,里头塞满了草料和引火之物,此刻一个个火球从城墙上滚落了下来,挤在坑底士兵们顿时明白大祸临头。顾不得继续攀登,一窝蜂的往回涌去。
但是之前说过,U字型壕沟,下去容易,上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若是大家守秩序,互相礼让,相互帮忙,两米多的高度其实也算不得高不可攀。但是此刻如同地铁里争着进出的乘客,求生的欲望让大家都互不相让,挤成一团。
当火人们从坑底踩着同伴的身体爬出壕沟,壕沟另一侧的弓箭手和盾刀兵们也被这群胡冲乱撞的人直接冲散开来。阵型顿时打乱,纷纷往后奔跑,相互践踏,死伤不计。
看效果已经达到,李璋连忙叫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水沿着木制城墙往下倒,浇灭那些快要蔓延上城墙的火焰。
这真是玩命的招数,稍不留神,自己这边也得一起跟着变烤猪。
血腥气和焦糊味弥漫在流民营的上空,不知不觉间太阳也已经西斜。
“禀校尉,此次敌军进攻,我军伤亡六百余人。箭簇尚算充裕,燃火球还有数百个还未释放,此次敌军只进攻我西南两面。是否将其余两面的守军和火球等物移到这边备战?”
交战两合,伤亡已经过千了。这些天训练出来的流民营青壮,也仅仅凑够了五千人的数目,一天时间已经损失了五分之一。还好对面的人尚未登上城来,不然死伤恐怕至少要大一倍。
“暂时不必,传令士兵,立刻用餐。用餐后轮番休息,每两个时辰一班。十二个时辰不得间断,以防敌袭。”
“遵命!”曹昂领命后大步而去,李璋靠在城墙边上不到一会便响起阵阵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