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对曹操而言本不该发生的大仗,死伤了近三万人,其中不少还是自己陈留起家的精锐。
领导此刻估计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干了太多缺德事,这简直就是流年不利。打徐州,自己后院起火。紧赶慢赶还好来得及回到家把火扑灭,返乡团一路冲杀,几乎把半个兖州都打成了稀巴烂,真乃是自家的根基命脉,两边交锋的士卒也曾是自己辛苦发展起来的资本,却在这场反叛中互相消耗。
吕布跑了,陈宫也跑了。张邈和张超在这陈留城顽抗两个多月,最终也趁乱突围而去,无论是首恶元凶,还是鹰犬爪牙,曹操是一个也没逮着。
当曹操步入这陈留,出兵时候曾经热闹的街道如今已经变得破败冷清。残垣断壁之间只剩下还没出逃的陈留百姓徘徊其中。曹领导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流出了两行清泪,想要平复受伤的心灵。
只是他没看到漫天飞絮,却看到了满天的飞蝗。
“文若。志才的身体现在如何了?”
“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荀彧叹了一口气说道:“志才本就身体欠佳,还坚持着陪主公前去征讨徐州。后又折返兖州,一路激战,鞍马劳顿。其实我军还没得进入陈留之时,他便已是不行了,不过是挺着一口气不愿倒下。我军刚破城而入,他便昏迷过去了。”
曹操方才已经开始流的眼泪此刻更加抑制不住的涌出眼眶,“上天便是如此狠心,欲折我曹操臂膀啊。如此蹉跎,操何日方可重整河山,复兴汉室啊。”
程昱和荀彧看曹操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连忙上来劝慰。荀彧说道:“主公勿要过于伤怀,生死乃是天命。如今兖州已重回掌控,正合重整旗鼓。如今一州之地尚在,数万大军犹存。虽是如今蝗灾泛滥,然具元让来报,濮阳一地今年虽是同遭蝗灾,却获丰收。得粮三十余万石,加上其余郡县存粮和蝗口下抢来的粮食,想必渡过灾荒还是足够的。”
听到夏侯惇搞到几十万石粮食,顿时喜出望外:“哦?元让竟有这般功绩,这实乃操之大幸也!”
“非是元让有理政之才,乃是。。。。。。”
未待荀彧将话说清楚,一个传令兵急冲冲的跑来,对曹操行礼说道:“禀主公,军师醒了,要见主公。”
众人一听戏志才已经醒了过来,顿时更觉喜庆,曹操破涕为笑,抚掌说道:“好好好,又是一件喜事,诸公与操一同前去看望军师如何?”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众人簇拥着曹操来到戏志才的房间,一看躺在床榻上的戏志才。曹操顿时大吃了一惊。干瘪的嘴唇,苍白的脸色,凹陷的眼眶,无一不表露着这人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主公。。。。。。”戏志才看到曹操到来,想将身子撑起来坐直。
曹操连忙赶将前去,一把将他止住,抓着戏志才那已经形同枯槁的手,不住的落泪。
“数日不见,军师为何变得如此消瘦啊。”
“主公,志才有话对主公说,还有文若和仲德。”
曹操会意,摒退了房内的其他人,只留下荀彧和程昱和曹操一起围拢在床榻边上。
戏志才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主公,志才要走了。今生得遇主公,实乃志才之幸。主公大业方兴,志才便要离去,请主公勿怪。”
“军师、志才啊。不可说这般晦气言语。操听闻神医华佗此刻便在濮阳城中,已是派人快马去请,想必马上便可到陈留来为你医治。不可自绝生念。操,操离不开军师。兖州也离不开军师。”曹操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一滴接一滴的低落到了床上,声音也变得嘶哑哽咽。
戏志才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主公如此恩待,足慰此生了。生死有命,志才自知天命不永,非是药石所能挽回。今日请主公与文若、仲德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告。”
众人见戏志才如此坚决,也不再安慰,收敛仪容,安静下来听他要说些什么。
“主公,我走之后,主公勿要过于伤怀。丧仪一切从简,此时兖州上下正值多事,勿要铺张扰民。请主公答应。”
曹操握住戏志才的手,紧咬着双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走之后,文若和仲德,及尚在东阿的公达。皆是理政之大才,主公需加以重用,善纳忠言。也望二公能忠心报效主公,世上若有魂灵,志才在泉下亦当护佑诸位。”
荀彧和程昱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整肃仪容,恭敬的朝着床榻上的戏志才行了一个大礼。
戏志才笑了笑,点头继续说道:“只是主公身旁尚欠一谋臣,志才走后,恐韬略之事,无有人襄助主公。”
曹操听到这里,顿时心生无比的忧愁,长叹了一口气。
“志才此言,正说入操之肺腑也。文若此前也曾向我推荐郭嘉,郭奉孝。奉孝此前志才亦曾见过,在濮阳之事,他那以流民设营军屯之策,不仅解决了濮阳内外流民泛滥,扰乱地方的问题,而且还让濮阳平添了近十万劳力,垦出许多荒废田亩,实乃是大才也。”
戏志才对曹操肯定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军尚在回归之时,便听人汇报,吕布派人和桓邵得勾结,欲内外合谋夺下城池。也被郭嘉识破,设计引蛇出洞,以弱制强击败了汜嶷和高顺,还结果了桓邵得叛逆,濮阳遂得大定。后与吕布相持与城下,也多有奇策,方使吕布撤军遁走徐州。此人实乃不世之材,其能远在志才之上。”
“奈何奉孝已言明,不日即将返回颍川隐居,无意出仕。如今只可等他返回颍川,再请文若与我等一同前往请他相助于操了。”
“主公,郭嘉其人并非不愿出仕。而是心已另有所属,所谓隐居不过是推诿之词罢了。文若休怪,志才知文若与郭奉孝乃是同乡,又是家族世交,无意从中中伤,实乃志才管其言行,有所感悟。”
荀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拱了拱手:“志才说的是哪里话,荀彧与奉孝虽是世交好友,然荀彧已是主公之臣,安有不替主公着想的道理。只是志才言奉孝心中另有所属,彧倍感困惑,奉孝自打投奔河北袁绍,也曾得到袁绍厚待,尚且弃袁绍回乡隐居,这中原之地莫非还有其他英雄豪杰,比袁本初更能得其垂青?”
“若说是何人,志才亦是不知。志才只知主公已是当世不二的明主,郭嘉既不愿投效袁绍,心中必是有了更合适之人。然我主延请,如果只是为了试探主公之诚意,又或是观我主是否贤明,想必其到兖州已经多时了,多少也应该了解到了。若是因为战乱而不能返回颍川家乡,却又替濮阳出谋划策安抚流民,击退强敌。已是证明此人并非隐士,而有匡扶天下之志。世上有宝物以待买主的,但买主上门却不愿出售。这说明了,此人心目中的买主,并非我主。”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戏志才的发言,此时他的嘴角已经隐约泛出红光。
丝毫不在意众人看自己的眼神,戏志才若无其事的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志才所担心的正是此处,若郭嘉居于濮阳,而心却不向着主公,那是极其危险的。还有便是那屯田军校尉李璋,此人乃是虎将,杀伐果断,狠辣无情。又懂得施恩布德,拉拢人心。在陈留时便因边让之事而结好陈宫,又在濮阳和吕布陈宫私下谈判,使得吕布远遁徐州,目下已在徐州占据许多城池。虽说此人所作所为,皆让主公获益。但是此人之心却不得不防。郭嘉此刻正与此人纠缠不清,不是仅仅所谓的两人有分桃之事便能遮掩过去的。”
“志才,你说的难道是郭奉孝与李世民串联。或有不轨企图?”
曹操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从李璋救下他那老爹一家开始,到从哪些垃圾一样的流民里选拔军士,从一开始曹操是欣赏和默许的。不是因为所谓的救父之恩,实在是曹操觉得这人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不威胁到自己的前提下,尽量的让李璋自主的施展才能。吕布和陈宫在兖州作乱,曹操眼看就要后院不保,又是这李璋和郭嘉挺身而出,站定在濮阳,牢牢的顶住了吕布,将吕布风头正盛的气势直接摁到了谷底。也削弱了吕布进攻鄄城的兵力,最终才让自己的大军可以不经恶战轻易的收回兖州。
怎么看此时重夺地盘的功劳有一半都是濮阳的,濮阳的功劳有大半都是李璋和郭嘉的。此时听戏志才说二人或另有其他,曹操不觉心底一阵冰凉。
“志才是否过虑了,李璋此人对操还是颇为忠诚的。据犬儿曹昂来信说,在濮阳,即便是最危急的时候,李璋也是亲冒矢石,恶战不退。陈宫多次劝降,他亦不为所动。最后逼吕布遁走,也是亲自率队前去偷袭渡口,焚烧船只。方绝了吕布南下鄄城之路,使我大军一路通畅,直下陈留。此人表现实在是忠勇,为何志才觉得此人另有企图?”
“但愿吧,但愿是志才过虑了吧。主公目下正是用人之际,即便李郭二人的确另有所图,只可是小心钳制,不可使其坐大,也不可将其逼往他处。若其确无二心,主公则是虎添双翼。若真到了威胁主公的地步,主公则万不可迟疑。”戏志才用手轻轻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曹操立刻就点头领悟。
“我观李璋此人,的确是杀伐果断。”一直没有说话的程昱说道:“刚得知不久的消息,尚未来得报知主公与军师。濮阳今年大熟之际,正遇蝗灾肆虐。日前有妖人煽动百姓,阻挠抗灾。乱民们还出手将在指挥抗灾的郭奉孝殴至重伤,待李璋赶到,一口气处死了数十人。”
曹操听罢,拍着大腿喊道:“好!乱民抗命,妖人惑众。合当杀之!李世民果有古之良将只决断。”
“只是,这李世民杀人。”程昱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殴打郭奉孝的十余人全部被他命人缚于木桩之上,举火焚烧致死。那为首的妖人,被李世民责令当众自行宣告罪状,平息妖言之后。被李世民也当众绑在了木桩之上,叫一群百姓拿石块活活砸死。另外,李世民还禀报了元让,派人查抄了数十家士绅商贾,以资助叛乱,图谋不轨的罪名,又斩首了数十人。”
曹操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表扬完,现在不能倒着骂吧。你杀妖人就杀妖人,火烧石头砸那随你心情,濮阳环境刚好一些,你抓士绅商贾来砍头算是个什么回事啊?
“元让对此事可有上报?”
“有的,随同粮食丰收一同报来的。言这些被杀的商贾,皆与河北有所勾连,欲搅得濮阳不宁,趁机兼并土地。内里或有更大的图谋。”
“河北?本初?”曹操不禁想起小时候在洛阳和袁家大少一起的偷鸡摸狗的欢乐日子,打打群架,踹踹寡妇门,弹弹老头家的玻璃,嘴角不由泛起一阵浅笑。
自言自语,口中呢喃:“本初,你我今日便要开始了吗?蒙童之时的情分,呵呵。”
“主公。”曹操正在神游往昔,被戏志才那微弱的声音唤回了现实之中。
“主公与袁绍终究免不得一场争斗,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濮阳在大河以北,与袁绍近在咫尺,更兼如今濮阳因屯田而变得富庶,粮产颇丰。志才原是担心李璋与郭嘉勾结袁绍,危害主公。如今那李世民若真是杀了那么多河北商贾,想必他与那袁绍并无勾结,否则只要坐视局势发展,兖州之地皆受蝗灾,濮阳哪怕因此生乱,也责怪不到他与郭奉孝的头上。如此看来,此人还是可当大用,但依旧需要小心处置,免被反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