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卑在城头上高喊:“张太守!你家天子在此,需得先释放我们单于!”
张杨打马回到阵中,向李璋一拱手道:“中郎之意如何?”
李璋笑道:“匈奴狡诈,不可轻信,需得同时释放。”
双方皆是数千兵马,整齐列阵,手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张杨再次打马出阵高呼:“同时释放,右贤王意下如何?”
去卑回道:“正合小王之意!张太守莫要使诈,我匈奴铁骑断不容人欺骗!”
说罢,向下传令,双方开始释放自己手上的俘虏。
两军慢慢向前抵进,驱使着己方的俘虏也缓慢向前。
距离不到半里,张杨扬手止住大军,匈奴的先头部队也停住了行进的脚步,气氛显得非常凝重。双方几乎可以可到对方的手正在摩挲着腰间的武器,仿佛两头猛兽正在蓄势待发。
双方的大军已经抵进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一个纵马,一个冲锋,便会杀到对方的面前。
张杨示意自己的部下,前排的士兵从背后推了一下匈奴俘虏,匈奴俘虏挪起脚步慢慢的往前行走。呼厨泉向后看了一眼,看到正高居马上的李璋也在盯着自己,立即回以一个怨毒眼神。
早晚一日本单于要将你碎尸万段!
李璋似乎非常友善,微笑着朝呼厨泉拱了拱手。
匈奴前锋发现对方正在释放自己的单于,也呵斥了一下面前的汉人大官们,马鞭向前指了指。
杨奉和董承左右扶持着天子走在了最前头,公卿宫人们虽是归心似箭,但也不敢走到天子前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前头三人缓慢向前。
走了许久时间,天子和呼厨泉方才错身而过,各自加快了步伐,往己方的战阵走去。城头上的去卑心里一阵惶恐,远远的几乎已经看到呼厨泉快要和自己的部队接上了,单于所部的匈奴铁骑正发出欢快的叫喊声,略略往前踏进,准备迎接呼厨泉。
莫不是中了李璋的诡计了,此人根本没打算助我?
正在去卑心里盘算之时,张杨的军阵里头一阵骚动。正当张杨四处张望寻找骚动源头之时,四周响起了高亢的声音。
“张太守有令!杀匈奴!”
“杀匈奴!杀啊!”
两翼的骑军阵列猛得杀出数百骑服色与身边哈士骑不同的骑兵,而这种服色,恰恰是河内军所有。
李璋一脸错愕,责问张杨道:“张太守何以变故?莫不是要陷天子与为难吗?”
未待张杨反应,说出那句“不是我”,李璋已经狠踢战马往前冲击。
冲出的骑兵带动着哈士骑和枪骑营一起冲锋,张杨阵中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也把张杨的步兵带动起来一起往前冲杀。
“张太守有令!杀匈奴!”
呼厨泉及匈奴首领们听到喊杀声,浑身一阵颤动,连忙拉起双腿往前飞奔。但他们忘记了,他们是绳索拴着的,即便是交还人质时,李璋这边也没帮他们解绑。原是以为双方如此接近,城里城外的匈奴兵马足有一万多人,汉人们必不敢造次,却不曾想张杨居然突然变卦。
缺乏节奏感的匈奴人脚下拌蒜,一个倒下便会带到身边的人。呼厨泉怒不可遏,使劲全力想解脱手上及腰间的绳索。
(匈奴语)“快上,顶住这些汉狗!”
说是快,那时迟。没等到呼厨泉回身用被捆住手怒指后边的敌军,那数百骑“河内军”已经冲到了不到两百步的距离,扬起手中的弩枪,对准呼厨泉便是一顿激射。
匈奴铁骑反应过来,连忙上来护住单于,未及跑过来将单于围拢在中间,呼厨泉和与他相近的那些匈奴首领已经被乱箭射死。
跃马而出的李璋冲到天子面前,高呼一声“陛下得罪!”一个侧身将小皇帝挽前,提上马背,一个原地回转,踏雪四蹄生风便往回奔去。
这马蜂窝已经捅大了,汉军不停的高喊着:“张太守有令,杀匈奴!”便和匈奴人绞杀在了一起。
那数百骑“河内军”见已得手,连忙转身重新往回奔跑,哈士骑组成的骑射阵列用强弩压制着冲杀而来的匈奴铁骑,将公卿和宫人围拢在骑阵之中加以保护。
枪骑营用拉出雁型骑阵往前冲杀,用长枪和身体强行将硬杠愤怒的匈奴人,给哈士骑制造出救人的机会。
哈士骑如同李璋一般,一人挑一个捞起放在马上便往后奔逃。枪骑营一轮冲刺,陷入混战的便抽出马刀来和匈奴人搏杀在一块,没有陷入混战得以脱逃的,便翻身跟随救人的哈士骑一起逃跑。
河内军,枪骑营,匈奴铁骑;混战在一处,相互开始了血腥的搏杀。
张杨见天子已经到了李璋的马背上,无奈得看着面前的局面,混战在一起的队伍已经没有多少撤退的余地,如果背后一松,立刻便成了溃逃,给了这些匈奴人以加速冲杀的空间,反倒是这样的混战,匈奴人却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城头上的去卑按捺着胸中的狂喜,一面怒骂着:“张杨!汉狗!我必杀汝,必为单于报仇”之类的口号,却迟迟不增派城中的骑兵出城追杀逃跑的敌人。
陷入混战的枪骑营死伤颇大,但凡有机会便跃马逃离厮杀,三三两两往己方大营奔去。
河内守军也出现了松动,死伤了上千人之后,后队在张杨的指挥下连忙后撤。匈奴人正欲奋起追杀之时,去卑却适时的带着主力骑兵从其余几门出城,将来不及奔逃的河内守军及正准备追杀的匈奴前锋围拢在了一块,这样的增援显然是“不经意”的放了张杨及李璋的其余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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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守!何故下令出击?”李璋怒斥张杨道。
与李璋同乘一骑的天子也扭过头来,盯着旁边追赶而来的张杨。
“我......”张杨结巴的一句话说了半天没说出来。现在正在跑路,两骑跑到了最前面,身后便是哈士骑救出的公卿和宫人。最后边是那些奔逃出来的河内士兵,长长的跑路队伍延绵数里,狼狈不堪。
“哼!李璋虽也恨匈奴入骨,但太守万不该在这个时候寻匈奴人的晦气,若伤及陛下,如何是好?”
“非我下令,实非张某下令啊!陛下明鉴,李中郎休要相疑,休要相疑啊!”
李璋怒不可遏,正欲多骂几句,身前的天子却开口说道:“二位贤卿休要争执,二位皆是我汉室不可多得忠臣良将,万不可相争。”
“臣领命。”
李璋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低声说道:“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