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准备之后,天子的銮驾重新启程,目的地是位于陈留西南面的许县。
行进了不知多长的日子,刘协坐在马车之中,抬眼望去,兖州的兵马延绵不断,远比自己在太守府中目视所及的要多得多。
“曹操果然是兵多将广,不知其现居何职?”刘协突然问旁边骑马跟随的董承道。
董承从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说道:“曹操与初平二年时与东郡击破黑山军于毒及匈奴单于于夫罗等部,袁绍曾向朝廷表其为东郡太守。当时董贼把持朝政,许了袁绍所请,意为收买曹操。此后董贼伏诛,长安又为李、郭二贼所占,关东至此与朝廷少有往来。曹操此后击破了兖州黄巾教匪,自领州事,并未得到朝廷加封。”
“哦。”刘协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那今日之功,又当如何封赏呢?”
董承亦是愕然,作为天子卫队的统领,已被拜为卫将军。东汉军制,武将设有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当年被十常侍所杀的杀猪佬何进,便是官拜大将军。
三公之下还有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卫将军乃是负责统领京城禁卫的高级武官,相当于帝都城防总司令。
此刻的董承只是一条光杆司令,身边密密麻麻的行进着的尽是曹操的军队,难道这手里握着枪的还能给你一条光杆打下手吗?
见董承沉默不语,刘协大抵也能猜到他心里头的意思。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道:“那李璋,当如何封赏?”
“李璋?”董承此刻心里更是不悦,曹操和兖州大军尚未到达之时,这家伙便借着各种由头将皇驾拖延在野王城中,还当着天子面前,不把自己和杨奉当“高级干部”,巧舌如簧的借故搪塞。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曹操大军赶来,将天子和自己这些人挟持回兖州。自己治不了曹操,难不成还能叫一个区区不入流的中郎将骑在头上吗?
“臣以为,李璋此时不过是曹操手下部将,过往在朝廷之内也并无职就。若过分褒奖,恐惹非议。”
董承自觉这番言论并无任何不妥,曹操此刻在官方上也不过是一个东郡太守,太守手下的部将私封为中郎将已经是严重违反了体制,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情况下,李璋此时只是一介白丁,大头兵一个。
“朕想拜他为将军,董卿以为如何?”
董承被天子的话吓了一跳,若非附近全是兖州军,此刻他恐怕早已尖叫起来。
“陛下三思,此人本无职就,实授他一个中郎将之职已是于制不合。若是拜为将军......”
刘协失笑不已,幽幽叹到:“李榷这等乱臣贼子,朕不也加封了他车骑将军,建衙开府了么?西凉及关中诸人,封将、封侯者更不知几许。为何到了此时,便于制不合了?朕这天下,还有什么合理的‘制度’吗?还是李璋之功,竟不及西凉群贼?”
董承脸上有些火辣,看着马车里情绪低落的天子,转而说道:“陛下,这李璋终究是曹操的部将,封赏之时,不若以后问一问曹操的看法。”
刘协有些心灰意懒,一路跟随保护自己的董承应当说算是个自己人。但此时这个“自己人”不知是不明白皇帝此刻心中所想,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天子想施恩,若是再假曹操之手,还有什么意义?
正在纠结董承这晦暗不明的态度之时,队伍却停止了行进。前头策马奔来一名武官说道:“禀陛下,许县已到。”
刘协站起身来登在马车上望去,远处是崭新巍峨的城墙,城墙上依旧有不少民夫正在施工,但从已修筑完成的部分看去,许县的规模比一般的城池要大得多,虽不比得都城雒阳。但高耸宽阔的城墙,防御能力应该不逊色于帝都城防。
城外是一条宽阔的由人口开凿出来的护城河,此刻只是一条干涸的壕沟。马车从降下的吊桥上经过,刘协能清楚的看到壕沟里密密麻麻全是人,数以千计的民夫正在不断的挖土搬运。
兖州果然是实力强盛,光是要征集如此多的民夫统一调配,不知道期间要耗费多少钱粮。在这样连吃饱都是奢望的乱世道,乃是许久不曾一见的盛景。
不仅在城外,经过宽厚的城墙便是一条平直的大街,大街尽头的远端是另一堵高大的城墙,从外边看不清里头的情况,想必就是新修建的皇宫。
宫墙外,沿着正中的大道两旁分布着不少宅院,越靠近皇宫的,便越是威严华丽。大道垂直交错着不少小道,但即便是小道,也能容纳四辆马车平排通过。横竖延伸出去,才是许县新城的全部建筑规模。
天子一行人尽是目瞪口呆,城内的民夫更是数以万计,原本的许县早被拆的不知所踪,道路上和板车上满满当当的装载城外砖窑新烧制的砖石,还有不知从何处伐来的木料。
平地建新城,这是过去大汉王朝强盛之时,征调各地民夫服劳役方可完成的壮举。曹操只占据着不到两个州的地盘,便能这般动用民力,而这些民夫却是干劲十足,丝毫不想被强征逼迫而来。
此刻刘协心里只剩下震撼二字。他当然不晓得,只打数年前李璋开始收拢流民见营屯田开始,附近州郡的百姓蜂拥来到这个已经暂离战火的兖州。即便不算从颍川、汝南等地收降的近百万黄巾教民,光是投奔而来的百姓便有百万之多。
濮阳、鄄城的流民营已经几经扩建,而在这许县的城外,更有不少肥沃无主的土地,此刻正建设着兖州最大的一处的军屯营,安置的百姓和军兵加起来将近四十万人。
领导一声令下,程昱打开了鄄城所有的粮库,调集了鄄城上下所有的民夫及青州军士卒,数十万石的粮米被运送到这里,支应着近十万民夫的日常开销。
当然,这也就是曹操为什么要带上那么多的部队前去恐吓袁绍的重要原因,即便粮食再丰收,支应如此庞大工程当然没有余力去应付突如其来的战争。
许县,这兖州腹地的新城。
从今以后便是曹操势力的新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