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挨了自己十几棍,依旧在床榻上静养。糜夫人在边上侍奉着汤药,大舅子糜竺神色凝重的坐在一旁,等候着自己妹婿的看法。
刘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支吾说道:“兄长去那李侯府试探,那李璋果真是毫无惧色?反倒将贩售军械之事,推诿得一干二净?”
内室里没有旁人,二人并没有以主从相称,刘备直接管糜竺叫兄长,以示热络。他能在彭城立稳脚跟,与糜家的帮助密不可分。即便落难到兖州来,糜家在各州的财力也足以让他重新招兵买马,再图基业。
“妹婿莫要着急,身体要紧。李璋虽是推诿,但这些流言必会传到曹操耳中,此人不除,妹婿日后若想重夺徐州,大为不易。且让愚兄再想想办法,糜家在吕布祸乱兖州之时,亦趁机收购了不少田庄产业。足以让妹婿交好许都城内的文武百官,以为日后所用。至于那李璋,即便此番离间不成,糜家亦不缺死士......”
糜竺以手化刀,做了一个剁下的姿势。
刘备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朝糜竺点了点头:“一切有劳兄长。备实无用之人,眼看曹操把持朝政,徐州又被那吕布所夺。若非兄长眷顾,不知何日才可成就大业,光复汉室江山。”
“妹婿乃大汉皇叔,帝室之胄。腹有乾坤之志,只是未得其时罢了。糜竺此生得遇妹婿这般的英雄,共图大业,夫复何求啊。”
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密谈。太常丞府不似李璋那里,虽是曹操也派来些仆人过来伺候,但内室周围依旧是刘备和糜竺从徐州带来的心腹手下。
知道主人正在谈话,手下们一般情况下绝不会中途搅扰。
刘备眉头一皱:“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云长与翼德方被表为校尉,今日入宫议事,难道生了变故?”
糜竺走到房外,仆人附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便离开,只剩下一脸惊诧的糜竺呆立在门外。
“兄长,出了什么事?”刘备强撑着身子从床榻上起来问道。
“陛下召愚兄即刻入宫。”
刘备也是一愕,今日突然召集的朝会,关羽和张飞并不算是高级的武官也被召集去了。自己因为有伤,被撂到了一旁,心中正窃喜曹操并未过多的关注自己。
这小皇帝突然要传召自己的大舅哥入宫,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一种原因?
来传召的乃是羽林侍卫,按照天子亲军的架势,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也不允许你磨磨蹭蹭。
糜竺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满心的忐忑便被带入了皇城。
大殿上的群臣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一个商贾登堂入室,此前从未有过。大多数的人只是以一种看新鲜的心情,想看看这李璋和程昱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糜竺在侍卫的带领下步入了大殿,压抑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对御座上的天子大礼一躬说道:“徐州草民糜竺,见过陛下万岁!”
刘协亦是觉得新鲜,倒不是觉得这糜竺真是什么旷世之才,自古士农工商,商人乃是贱业。真有本事的人,怎么会去操持这么一份贱业呢?
“你便是糜竺?众人皆说你富可敌国,果有此事?”
糜竺猛然一惊,这真不是一句夸奖的话,尤其出自天子之口。加上这汉朝的皇帝有打土豪的传统,当年汉武帝便是觉得世家豪族称霸一方,有碍统治,便把一大堆的豪族逼得背井离乡,发配到茂陵去给当拓荒牛。
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御座上的天子,除了一身华服,头戴冕冠,便如普通少年一般无二。眼光不由的偷偷瞄了边上持剑而立的黑脸汉子一眼,那鹰隼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糜竺不由更加紧张起来,低声说道:“众人谬夸,糜竺不过略有薄产而已,当不得陛下一问。”
“哦。”刘协有些失望,此人的表现和自己想象中的人才格格不入。
“听说你与朕的皇叔刘玄德乃是姻亲,有心报效朝廷?”
“报效朝廷,匹夫有责。糜竺虽是一介布衣,仍不敢忘报国之心。”糜竺连忙回道。
“李卿与程卿说你知趣不俗,可解朝廷此时的困局,不知你有何良策献上?”
李卿?糜竺更加不安起来,这殿上姓李的他只认识李璋。此时这人这站在一旁面带的诡异的笑容看着自己。
“这......”
见糜竺吞吞吐吐,等候多时的小皇帝显得有些不悦。知这人不过一贱商,当不会有什么良策,正欲挥退糜竺出殿,一旁的李璋却出班说道。
“陛下,糜先生初次入宫,于陛下驾前不免有些紧张。原有满腹良谋,一时恐也难以抒展。请陛下准许臣替他道来。”
方才的不悦散去,刘协本对李璋怀有好感,见他自动出来替糜竺说话,自是允许。右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璋会意,开口说道:“自古行军打仗,三军未动而粮草先行。糜先生虽是一介商贾,但对行军之事亦了解颇多。日前糜先生在舍下提及他在兖州多有田产农庄,托陛下之福,这两年风调雨顺,积累颇多。若朝廷有意发兵雒阳,糜先生愿意捐助大军粮草十万石,以壮军心。”
糜竺听着李璋信口开河,一张嘴便是十万石,几乎便要昏厥过去。
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天子面前。方才才说了要为国效力,现在难道要说自己根本没说过这样的话,李某人在替自己吹牛么?
十万石,自己在兖州的确趁乱低价兼并了不少田土,但一时间也不可能弄出那么多的粮食来。
小皇帝可没有个这么个概念,常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连做一碗饭需要多少米都搞不清楚,更别谈论十万石粮米需要多少田土才可以产出,堆积起来能堆多高的一座的山。
但殿里头有不少都是带过兵,或者主政过一方的官员。十万石粮米足以支撑数万军队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大仗了。李璋那么一说,大伙都被糜竺的气魄都震慑。
富可敌国,确实是富可敌国。
李璋一脸正经的望着上边的皇帝和曹操,继续说道:“诸公只恐不信,以为璋在信口开河。须知糜先生不但在兖州有产业,冀州、荆州、扬州,凡事天下膏腴之所在,皆有糜家的产业。朝廷得到糜先生这般经世之才相助,匡扶汉室指日可待也。”
李璋越说越激动,刘协越听越来劲。一拍大腿从御座上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天下竟有这般贤才,朕实是多有慢待先生,还请糜先生见谅才是。”
别人的话可以当听不见,当皇帝这般说,自己却不能毫无表示。以皇帝对李璋的方才的态度来看,这人相当受皇帝的信任。
见皇帝现在一脸崇拜的,兴致勃勃的样子,要是当众指责李璋撒谎欺君。李璋的掉不掉脑袋不好说,自己的脑袋和刘备在许都的前程怕是就要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