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一怔,随即垂低了头,良久没有再说话。
无忧公主性格温婉柔顺,知书达理,以后必定会是个柔和贤淑的妻子。只是,虽然已经以苏家义女的身份在府里住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对她,却始终无法产生男女之间该有的情愫。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一定会娶妻,不管他心里对所娶的女子究竟有没有感情,苏家几代单传,也断然不会允许他任性。
娶苍无忧,是娘亲的意思,他对她也并不讨厌,甚至是有几分好感的,只是这份好感,仅仅只是因为她柔顺不争的性子。
他对她,更多的是兄妹之间的怜惜,而无关乎男女之情。而他此生唯一的一次动心,已经注定了不会有任何结果。
所以此时,他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不爱而娶,本身对苍无忧就是一种伤害。
“苍无忧若喜欢苏府的生活,她可以继续待下去,本王不会去管。”苍昊嘴角泛起幽凉的笑痕,语气却淡淡,话中并没有护短之意,随即说出来的话却真正教苏澈一惊,“你要真想娶她,或者娶其他任何一位你认为满意的女子,本王都没兴趣过问,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苏澈——”
苍昊清冷的眸光终于缓缓落在他身上,眸底寒凉之色愈发深重,“什么时候把你心底所有不该有的念头打消,什么时候,你再来告诉本王你要娶妻。”
不该有的念头……
苏澈心神剧震,瞬间握紧了拳,脊背上冒出细密冷汗。
果然,自己的心思,还是没能成功瞒住……
他身旁的舒河,此际似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不动声色地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心里暗自猜测着某种可能,随即抬头看了眼重新躺回了软椅上闭着双眼似已经睡着了的苏末,皱了皱眉。
定了定神,苏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亦不敢做任何辩解,只低声喃喃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话音落下,四周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月萧面上一贯温润的笑容倏然消失了踪影,蹙了蹙眉,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苏澈身上,似是没有想到,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碧月却觉得有些凌乱,还有些疑惑,如果他还没笨到一定地步,苏澈这句话是在表白?
只是他这句话,不是应该对着女子说吗?
他表白的对象,又是谁?
想起苍昊方才的那一句“你心里不该有的念头”,心里倏然一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苍昊勾唇,思绪难测的眸光淡淡注视着眼前这也曾雄霸一方的年轻男子,轻笑出声:“倒是勇气可嘉。”
话语里听不出半分怒色,苏澈虽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却到底没敢再随意答话。
每次面对这个年轻的天子,他总是能深刻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压力,即便没有刻意,即便只是淡淡浅笑,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也总是能逼得他以往的镇定与沉着一瞬间不翼而飞。
“起来吧。”淡淡一句,是终于开了尊口特赦,“既然来了,待会儿陪本王一道用了午膳,权当给你与舒河洗尘了。”
苏澈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弯腰行了礼,“谢主上。”
有关迎娶苍无忧一事,亦没敢再提。
站起身,苏澈却是自怀里取出一件以黄缎包裹着的物什,近前走了两步,双手奉至苍昊眼前,“主上,这是西域的传国玉玺。”
苍昊淡淡扫了一眼,“月萧,拿下去毁掉。”
“是。”月萧躬身领命,待苏澈把玉玺放到他手上时,他微笑颔首。
退到一旁,苏澈没有再朝软椅上闭目养神的苏末看去一眼——是不敢,怕再度失去冷静。
苍昊漫不经心地朝地上扫了一眼,“舒河。”
舒河慢慢抬眼,“主子。”
“上一次本王说过什么?”苍昊淡问。
上一次?
舒河有点懵,傻傻道:“哪一次?”
碧月嘴角一抽,表情古怪地瞅了他一眼,慢慢收回视线,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月萧手里端着玉玺,浅浅叹了口气,无声在心里哀叹。
苏澈目光有些奇怪地投在他身上,只觉得此男子愈发不似传闻中的红衣将军。
苍昊静了一下,唇角淡勾,缓缓扬起一抹奇异的笑意,“非常好,这是本王听到过的最有趣的一个问题。”
最有趣……
舒河霎时浑身一颤,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咽了咽口水,胆颤心惊地望着自己主子唇边那抹堪称倾国倾城的笑容,“主子,我……我想起来了……”
“嗯?”苍昊微笑。
“上次在御书房……”
主子说了,擅离职守,再有下一次,绝不轻饶。
“似乎真想起来了。”苍昊缓缓点头,“很好。”
舒河脸色变得苍白,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属下这一次,应该算不得擅离职守吧?上次主人与末主子离开,属下不是已经说了要来……”这样也算是提前请示过了吧?
苍昊瞥他一眼,淡笑,“还敢狡辩?”
舒河忙低下头,态度端的是恭敬柔顺,“属下不敢。”
这般说着,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起来,去给本王泡杯茶。”苍昊起身,走到一旁道大理石圆桌旁撩衣坐下,“用琅州的新茶灵山云雾。”
“是。”舒河起身,唇边不由自主扬起愉悦的笑容,笑意直达眼底。
月萧躬身笑道:“属下去准备茶具,顺道把末主子的安胎药端过来。”
“嗯。”苍昊点头轻应,“今天的午膳就在这里用了,稍后派人把舒桐叫过来。”
“是。”月萧恭敬应了一声,便端着玉玺离开了。
“碧月。”苏末懒懒睁开眼,“去找找齐朗,找不到就派人去查,一个时辰之内,务必把他抓回来。”
“抓回来?”碧月道,“属下一人可不是他的对手。可若是派出众多高手,难免怕伤着他……”
“无妨。”苏末冷笑,“打残了也不要紧,只要留他一口气,和一双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