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向来雷厉风行,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瞻前顾后。
为了方便行事,并杜绝败露的可能,他只是将此事告知了主将赵云一人。
以赵云的秉性,那自然是守口如瓶,对谁都不会说,只管悄悄调整部署,为七日后的总攻做准备。同时,为了不引起怀疑,这接下来七天内,攻打也仍然不曾停息,但为了避免无意义伤亡,终有些做做样子的意思。
城中邓贤虽然有些察觉,猜到荆州军会有惊人谋划,可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更加小心谨慎,亲自巡查督促各处士卒严防死守……
公元197年四月十一,约定的日子终于到来。
赵云统帅着大军,再度对江阳城发动猛烈攻击,与之前几天完全不同,那是真刀真枪,不要命的往城头上冲。
邓贤在第一波攻击中就发现了这点,推测出荆州军今日当有阴谋,立刻将所有还在休息的士兵,都组成预备队,时刻准备应对变局。
因为之前的防守成功,多亏了法正协助,所以他在做出自己的安排之后,也第一时间询问法正的意见。
“孝直,你看这荆州是有何企图?”
法正从容不迫,缓步行走观察一番,才悠然说道:“邓将军,以吾之见,荆州前些时日突然减弱了攻击,今日又如此猛烈,如不是他们自身在调整,那么就是有袭城的手段。然而,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军实力尚且雄厚,城防也仍然坚实,所以,他们若要袭取。不外乎两个方面,外力和内力。”
“噢?”邓贤其实心中也是有些想法,但并未忙着说出来,反而继续询问:“那外力为何,内力又为何?”
法正深知此刻的回答极其重要,但面上毫无异色,皱眉片刻,回应说:“外力者,一是荆州寻到我城防破绽,二是其或许又研制出什么新的攻城器械。三则是有别的兵马前来。准备在我们难以预料的时候。对我们某处薄弱点发动袭击。”
“至于内力嘛,那便是我们城中或许有人投诚了,会打开城门放其进来。这种手段必须提防。”
“噢?”邓贤眉毛一挑,其实他也有些猜测,而法正的话,着实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当下不由道:“那该如何应对才好。”
“哈哈哈……将军无需多虑,荆州不过雕虫小技尔!”法正不屑大笑,随之拱手说:“外力并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以我们江阳城目前具备的实力,只要应对得当,自无太多忧虑。见招拆招便是。至于内在因素,倒是要有所提防,目前城中最值得信任的不外乎四人。”
“一个是将军自己,一个是吴兰将军,一个是雷铜将军,最后一个则是我。我们只需分散开来,各自亲率一道城门,自然可轻易察觉有异动的人,谁也难有机会。”
法正这翻话,真是说得天衣无缝,谁也难以升起疑心,毕竟谁也不会想到,阴谋者会主动将自己的阴谋说出来。
邓贤同样没有,更何况法正过往对荆州的战绩,以及如今在益州所居的高位,都让他非常信任,略微思量一番,便点头说:“也好,那便依你之策。”
其话音刚落,法正便杀气凌然地看了眼城外,接道:“既然已经谋定,那事不宜迟,如今荆州大军攻势已经展开,迟则生变,不如便由将军镇守这敌军攻势最猛的东城,吴兰将军守南城,雷铜将军守西城,至于北城,便交予我吧,北城看似没有敌军攻打,但正因为如此,才更令人担忧,若有事,出在那边可能性极大。”
“嗯!”邓贤点头认同,随即下达了命令。
可法正并没有立刻离去,反而迟疑着说:“邓将军,还有一事。”
“请说!”邓贤客气点头。
“我并非统军将领,也从未统军,只是参此地军事,这前往北城指挥,若是有将领生变,我压不住该当如何是好?”
“这……”邓贤为之一愣,倒是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法正毕竟算是文官,与吴兰、雷铜不同,若是真有将领叛乱,那士卒必然听直属上级,而不会听从他这个参军的。
眼见城下攻势越加猛烈,邓贤也不及多想,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兵符,郑重道:“孝直,我等长期领兵,兵士不敢不从,汝确实不行,但持我兵符前去,绝无人敢乱来,少数异动者,你自行令人杀了便是。”
“诺!”法正重重拱手,从其手中接过兵符,一脸严肃地说:“将军放心,北城就交给我吧!”
这句话看似没有任何问题,但其实放在不同时候,意思完全不同。因为根本就没有实际的承诺任何东西,现在当然很容易理解为,他是要坚决防守北城。
可若是真出了问题,也无任何承诺的负担,因为他只说将北城交给他,却不曾承诺过一定死保北城不失。
“嗯!”邓贤不疑有他,沉默点头。
手持着兵符,法正知道大功已成,当下带着自己亲信卫士奔往北城。
随着时间推移,攻城陷入白热化,北城外也出现了一只万人的荆州兵马,其中足有五千精锐铁骑压阵,步卒则迅速推动着攻城器械往城墙冲来。
法正高立城头,怡然不惧,兵符握在手中,沉声下令:“步卒撤后躲于城垛之下,弓弩手准备!”
随着北城士卒各部就位,法正仍然毫无一点异色,很快再次下令:“弓弩手射击掩护,打开城门,骑兵发动突袭,务必搅乱敌军第一波攻势。”
高高扬起的兵符,让士卒只能遵命行事,城门打开,八百铁骑在骑兵校尉的率领下蜂拥而出,对荆州军攻上前来的步卒发动了冲锋。
在这片刻时间,荆州的五千铁骑也动了,他们本来就分成了两部,三个梯队,分由徐晃与管亥两将率领,在城门打开的一刹那,瞬间蜂拥而上,完全一股作气冲进城内的驾驶,声势惊人。
这种突袭,最多只需分出一股兵马拦截便是,但对方却倾巢而出,着实奇怪。
因为这样的全军突袭,不但会导致精锐骑兵陷入城头弓弩手的箭雨下,徒增巨大伤亡,同时也不可能杀进城去,谁不知道抢先退回城内,关掉城门呢?
领头的益州骑兵校尉虽然奇怪这种举动不合常理,但也果断,几个冲杀后,便下令撤回城内,士兵们随之拔马飞奔,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此时若稍微迟缓一些,便会被关在城门之外。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般敌军顺势冲过来,城门会提前关闭,往往会有不少己方士卒被关在城外,或被绞杀,或立刻投降。
但这一次,江阳的北城门却是动也不动,久久不见关闭的迹象。
城们守兵心急火燎,视线游移不定,在荆州冲上来的铁骑,还有法正手中兵符之间来回眺望。
可此刻的法正却是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骑兵冲锋的速度是多么快?
就这么片刻,已是足以失去所有机会,当兵士们顾不得命令,匆忙欲关上城门的时候,已经晚了。
当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动转轮,那厚重的铁门仍是如老牛拉车般缓慢闭合。
仅仅才关到一小半,徐晃和管亥二将已是冲到城门前,凶气滔天,守门的益州兵士看到铁骑踏出烽烟滚滚,狂扑而来,再也顾不上城门,连滚带爬地转身逃跑。
“完了!”这是绝大部分益州军士这一刻的想法。
荆州铁骑犹如一道钢铁洪流,势如破竹,顷刻间杀进城内,后方绵延的步卒很快紧随其后,向着江阳城内涌来。
直到此时,很多人依旧不解,为何会有这样的命令?
不少中低层将领更是破口大骂愚蠢,只有法正仍然带着他的亲卫们伫立城楼,一脸沉静,一语不发,而其他人,得不到命令,早都跑光了。
很快,一部荆州铁骑将城楼围住,但没有一人上去,反而是保护起来的意思。
直到此时,法正的目光才再次转动,看向奔逃的益州将士,沉声大喝:“王将军仁德冠于天下,凡益州将士,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凶猛的荆州将士随之爆发出震天呼喊,震动了整个江阳城……
同一时间,东门的邓贤,西门的雷铜,南门的吴兰,都在瞬间变色,身躯一软,遥望着北方的目光充满无力!
此刻的局势,任谁也无力回天,江阳城整个被包了饺子,四面八方都没有了去路,顽抗者瞬间被绞杀,而投降不杀的口号,当然成了益州将士唯一明智的选择,也免去了荆州军士面对困兽的死斗……
几个时辰后,喧闹的江阳城逐渐平静下来,严格的军令,让荆州将士并不敢侵扰民户,百姓们躲在家中虽然胆颤心惊,却并未有遭到战火殃及。
东门的邓贤意欲突围,被亲自镇守那边的赵云活捉,吴兰、雷铜二人,也分别为周智、张靖、蔡瑁等人拿下,因准备充分,王旭又说过尽量活捉,所以最终无一不是被掀落马下,捆绑着关押起来。
此役,江阳城内三万多益州将士,前后阵亡四千余,其余尽皆被俘。
然而,这一切还未结束,在大局将定的时候,法正已第一时间派人传讯王旭,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王将军,邓贤受命总督犍为郡,如今其兵符已在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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