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捂着嘴唇,一口气冲出了将军府,朝后山的竹林跑去。
一阵冷风拂过,竹林哗动,竹叶纷飞,一片凄然。
云儿坐在一块石头上,脸色惨白,双肩耸动,悲痛的大哭。
云儿不明白,为什么选择了这样就要放弃那样!为什么自己爱危哥哥就要放弃行医,选择行医就要放弃危哥哥。
云儿都不想放弃,这一辈子放弃的太多。
云儿和祖母因为是巫医,放弃了故乡,流离失所。放弃了亲人朋友,与祖母东躲西藏,与世隔绝。放弃了童年的有趣生活,没日没夜的被关在小屋里。
云儿看着远山发呆,童年的一段记忆浮现出来。
七岁的云儿随祖母流浪到云城,找到了一个城郊的小屋子住下。这里虽为城郊,但每逢赶集日特别热闹。可是因为初来乍到,祖母不准云儿出门,怕口音太深,被人识出她们是苗族人的身份。
中原人是不喜欢苗族人的。当今圣上母亲因为被巫蛊之术所害,极其厌恶痛恨苗族巫术。行巫之人一旦被抓住,便会施以极刑。云儿曾经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被施以火刑。
回忆:
云儿的父母被捆成了粽子,绑在了两根柱子上,身边堆满了干柴。
云儿母亲忧虑的看向人群中,只见巫医阿祖和云儿躲在人群中,伸长脖子望向他们。
“我的云儿,我的云儿……”她心里默默的呼唤,泪流满面。
“夫君,难道我们错了吗?”她双肩抖动,哽咽不停。
云儿父亲满脸愧疚的看向她:“夫人,我连累你,但是我并不后悔。”他脸上展现出坚毅和无畏。
人群中有一部分人早已经泪流满面,他们是夫妇俩救治的病人,其中一个孩子才几个月大,被的母亲抱在怀里,正在吃奶。
看着那些被他们医好的病人,夫妇俩露出欣慰的笑容。
“夫人,我们虽死犹荣。用我们两人的命换来了多条命,这是值得的。只是可怜我们的云儿还小……”坚强的男人忍不住嘴唇颤抖。
抬眸看见人群中的那一抹小小的身影,钢铁的汉子眼角流出泪水。
“行刑!”凶神恶煞的刽子手高声呐喊。他快速的点燃一个火把,绕着柴堆走了一圈,所过之处,干柴燃起了熊熊烈火。
很快,夫妻周围就燃起了一个大火圈,烟雾弥漫,熏得两人直掉眼泪,止不住咳嗽。
云儿哭了起来,嘴巴却被祖母捂住。祖母早已经泪流满面,身体止不住颤抖。周围的一些百姓发出悲痛的叹息,有几个放声哭了起来。
火势蔓延,夫妻两人深情的彼此对望,闭上了眼睛。火越烧越旺,云儿看见火堆里两个不断扭曲的身影,吓得晕了过去。
祖母再也看不下去了,抱着云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人群。
事后,她们并没有去寻找骨灰,她们找到父母的衣服,给父母立了一个衣冠冢。坟墓前没有石碑。从此以后,祖母就带着她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一直躲躲藏藏。
但是祖母依然忍不住医治穷苦百姓,为他们免费医治。感恩的百姓总是把家里面的好东西送给他们。
祖母说,巫医的使命便是继承衣钵,悬壶济世,不问得失,虽死犹荣。
云儿才到云城,每天都被祖母锁在家里,甚至连房子的窗户都被封闭。
今天祖母到集市上去卖草药,又把云儿锁在屋子里。
云儿缩在墙角,瞪着眼睛,看着墙角的蚂蚁成群结队的搬运食物,热闹非凡,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云儿羡慕极了,止不住掉下了金豆豆。一阵风拂过,云儿觉着冷,抬头看去,祖母走时竟然忘记了关窗户。
云儿脑袋灵光一现,她找了一根小凳子放在窗户下,自己轻轻的爬了上去。窗户不高,云儿身形又娇小,几下就爬到了窗台,她蹲在窗台上,却不敢往下跳。
云儿迟疑了一会儿,最后下了狠心,紧咬嘴唇,闭上眼,一下从窗台跳了下去,膝盖着地瞬间,血肉模糊。
“呜呜——”云儿哭了两声,却又立刻把嘴捂住,祖母说了,不能够发出声响被别人听到,察觉到她们的身份。云儿的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祖母曾经行走江湖多年,会中原人的语言。
今天是赶集日,云儿实在抵不住诱惑,一瘸一拐的朝集市上走去。
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便看到了热闹的人群。云儿走进了人群,看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眼里充满了好奇。
“买糖人咯!买糖人——又香又甜又脆的糖人——”
云儿走到一个卖糖人的老板摊子边,睁大着眼睛,偏着脑袋看着糖人。
这些金黄色的糖人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妙惟妙惟肖,如同真的一般。
云儿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看着糖人直流口水。
“娘亲给我买一个糖人可好?”一个冠面如玉的少年公子拉着母亲站在了摊位前。
“非儿,怎么这么爱吃糖?小心把牙齿吃坏了。”美貌夫人盈盈一笑,嘴里嗔怪,却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板放在老板手中,“老板,来两个最大的糖人。”
“好嘞——”老板把两个凤凰鸟的糖人交给了美貌夫人。
少年一手拿着一个糖人,云儿愣愣地看着他,咬着嘴唇,不断咽着口水。
少年将手中的糖人塞到她手中:“小妹妹,拿去吧。”
云儿高兴得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亮,轻轻的舔了舔。糖人真的太好吃了!是云儿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云儿——”祖母背着背篓,突然从人群中走出,刚才把满背篓的中草药卖完,想给云儿买一些糕点,远远的便看见云儿在人群中穿梭,便一路跟了过来。
云儿看到祖母,有些胆怯,睁大眼睛,眼角湿红。
祖母见旁边有陌生人,只是黑了脸,并没有斥责云儿,拉着她的手快步的离开。
“小妹妹,等一等!”少年跑上来,从怀里拿出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瓶子交在她手中,“这是我平时用的创伤膏,你拿去用吧。”说完一蹦一跳的转身离开。
……
云儿从怀里拿出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瓶子,在手中轻轻的摩挲。
那个哥哥也已经长大,不知道现在怎样了?会不会和危哥哥一样长得那么好看,那么修长挺拔?
一下想到谢危,云儿心里面又紧了紧,又是欢喜,又是失落,一串泪珠又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