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蛊婆握着聂华亭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这么多年,我一直心里牵挂着小姐,一直觉得对不起小姐,等到我那福薄的老头子死了以后,我就一路打听小姐的动静。”
“苍天有眼呐!”
她的小姐貌美富贵。
可是她自己为奴不忠,受人蒙蔽,差点要了小姐的命。
“你胡说。”裘莞假意冷静道,“你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子,怎么能随意胡说我家的事情!当日先帝亲眼看过我的小银锁,怎么可能是假的!陛下,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分明就是聂华亭心存攀诬,想要拉臣妾下水啊陛下!”
“郭家的子女,人人都有这么一个小银锁,这丝毫未错。”王蛊婆说道,“可是那银锁的样式说不定很多人都见过,做出一个相像的无甚艰难.......可小姐的银锁是奴婢亲自给小姐戴上的,奴婢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当初小姐的肩膀上有一颗朱砂痣,老将军还说,这是小姐一生命苦,让奴婢务必保护小姐周全啊!”
聂华亭听着这一切,心里翻滚起巨大的浪花。
小时候她曾问过阿娘,怎么捡了她回来,阿娘说,她偶然进了破庙,见她哭得撕心裂肺于心不忍才把她接了回去。
原来,她竟然是郭家的女儿。
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亲人。
他们为国杀敌,被人陷害,他们没有抛下她。
“此事.......”皇帝沉思片刻,下定决心道,“既然你说银锁人人都见过,这算不得证据,而朱砂痣也是你一面之词,朕,不信这个真相!”
裘莞喜悦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臣妾替父兄谢陛下天恩.......只是这聂华亭勾结这个奴婢试图蒙蔽陛下,还用郭家的名望当幌子,陛下一定要惩处她!”
谢琼斜睨了她一眼,带着不耐烦和不满。
聂华亭听到旁边年老的嬷嬷说道:
“小姐出生的那时候,天降瑞雪,老将军说,小姐本是个有福气的人。”
“第二年就连云中那样的苦寒之地都能草肥水美。”王蛊婆喃喃道,“谁知道,郭家的女儿又嫁入了皇室.......”
当年的郭贵妃不愿在父亲和夫君之间抉择,毅然自尽。
这就是,命么?
“幸好小姐现在嫁给了长平侯,他一定会保你余生平安无虞。”
聂华亭叹气一声,“可这些,都与你无关。”
倘若她是郭家的人,此人当年把她一个垂髫之年的孩子丢在道观等死,误认裘莞以后她能为了裘莞杀人。
这算什么样的忠心。
聂华亭不信她。
谢琼站起身来:“你说的这些,朕不信,天下人也不会信!都退下!”
裘莞得意地看了聂华亭一眼。
只要陛下不认,她就算是真的郭家小姐又如何,照样被她踩在脚底下。
聂华亭知道,此事不能传开,若是长平侯谢重霄早在郭家平反之前就娶了郭家遗女,那几乎是告诉满朝文武他别有用心了!
那妇人眼里闪着坚定的目光:“奴婢会让皇帝相信的!”
谁都没听清这一句话,听清的人不屑一顾。
突然,妇人往大殿上的木柱上重重一撞,血染当场!
“啊!”裘莞连连后退,瞪大双眼。
谁都对眼前的这一片场景感到吃惊,可是裘莞不一样,几个月前,她已经看到那个愚蠢的厨子同样如此撞死自尽!
郭家的人,都这么蠢么。
“放肆!”
谢琼眉宇带着怒气,眼前的一切已经让他收不了手!
现在,他就是不信,也得相信了。
此时有人来报:“陛下,长平侯就要闯入殿中了!”
“朕去见他!”谢琼怒斥道,“此事不许传出去!”
裘莞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她要完了么?
不会的,不会的,那贱妇和厨子都死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人阻挡她的道路了!
自古以来在金殿上撞柱的人倒是不少,不过,这是第一个奴仆。
聂华亭在旁边跪了很久,等着那具尸体冰凉下来。
对她有感情么,当然没有。
刚刚这女人说自己身世之前,差点要杀她。
可她实在难过。
大抵,小时候二人很亲切么?
一旁的太监看她这样,关切问:“夫人,奴才去找侯府的人帮您收了此人的尸体?”
女人摇摇头,“不要多生事端,扔去乱葬岗就好。”
太监一愣,聂华亭起身离开。
初春还像是冬天,聂华亭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从宫中走出来的时候摇摇欲坠。
阿棠和桑榆过来接她,“夫人,夫人!”
聂华亭喃喃道,“这天好像,再也不会亮了。”
桑榆穿着官服,“还好,还好,你没事,别难过,这天总会亮的。”
二人回府以后给聂华亭洗了热水澡,阿棠安慰她:“侯爷被陛下叫走了,直到现在都没消息,秦大人也进宫求见了几次。”像是要出事。
桑榆劝慰道,“陛下和侯爷,是有相识于微时的情分,夫人现在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听说,夫妻二人和离之后,便互相没关系了。”
她这淡淡的一句话,可把桑榆和阿棠吓了一大跳!
“夫人,你胡说什么!”
聂华亭悄无声息地流下两行清泪,“可我没有办法,此事已经被人捅到底了。”
阿棠握着她的手,“总归现在还没什么事,何况,何况裘莞假冒郭家千金之后不也入宫为妃了么,夫人要是这样贸然放弃的话,侯爷该多伤心啊.......他和大长公主早就生疏,二公子巴不得他赶紧去死,先帝已经离世,现在的陛下.......夫人在这世上只侯爷一个,那侯爷不是如此么。”
“夫人是谁不重要,可以后的日子要好好过,夫人现在想出和离这条法子,这哪里是个办法啊!”
聂华亭眼眸一转,眼里像是什么破裂开来——
“可我心里难受,你知道么?”
女子痛哭起来,全身都在痛:“可我都干了什么啊,郭蔺是我亲哥哥,我竟然找人打他!”
阿宋和那个婆婆,她实在恨,可又不能不心痛。
这世上的事,是否过于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