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刀一脸悻然地离开了天字一号房。
虽然一直以来,一枝花对他帮助颇多,无论是答疑解惑还是分析案件,甚至对他的头疼病也格外伤心,但他想不明白,为何偏偏对这份情报的破译却是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半个字。
报应什么报应
热闹谁的热闹
这几个问题都如疑云一般笼罩在他的心中。范小刀对这两日来蓝知礼的话重新梳理了一遍,北周使馆的威胁、对付薛应雄的计划,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来到了与赵行约定汇合的茶楼,赵行早已泡好了茶,叫了点心,慢悠悠的品尝着。忙活了一日,范小刀别说吃饭,连口凉茶都没来得及喝,见到他如此享受,上前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
赵行道:“极品飘雪,二两银子一壶,浪费了!”
范小刀拿起一块点心,不满道:“我在外面忙里忙外,你却躲在这里偷偷享受,日子不要太好过了吧。”
赵行却道:“人各有命啊,我办事向来高效,哪里像你,整天瞎忙,抓不到重点。”
“你哪里来的银子”
赵行道:“今日江南富少不是给了一锭金子嘛,虽然我们是为了取证,勉为其难收下,但是取证结束,作为金子就要发挥它们作为一般等价物的货币属性,当然是要把它花掉了。”
“剩下的呢”
“都是身外之物,太沉,扔了。”
范小刀:“你可真会过日子。”
想了想,他决定不把之前在顺天府收得那一片金叶子拿出来,不过口中依旧埋怨了他半晌,赵行道:“你若是这么闲聊下去,我可以跟你聊到深夜,你不问我去兵马司查案的结果吗”
范小刀没好气道:“不用问,肯定碰了钉子。”
赵行笑道,“若是碰了钉子,我也不会在此好整以暇的吃点心喝茶了。不过,我跟他们要城内桐油的造册时,他们起初也不愿意配合,最好我只得搬出钦差的身份来压他。蓝知礼他确实是在说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递了过来,“你自己看吧。”
范小刀打开造册,里面记载了几年来,京城内各大油坊进货销货备案。城内桐油实行管制,要想往京城运入桐油,就要在五城兵马司申请指标,获准之后,才能销售,而且每次进货都要将上一次进货的销货清单作为申请记录,这就有了可以追查的痕迹。
裕泰油坊并不是京城最大的油坊,但从今年以来,他们的进货比往年显着提升,甚至超过了其余的几个大油坊,他们油坊核定的库存是八千斤,销货周期一般是三到四个月,但从一月份以来,他们已进了将近五万斤,其他的油坊,最大的销货量也不过一万斤左右。若按往年及同行的销货来估算,至少有两三万斤已核销的桐油,不知去向。
“你有没有告诉冯千金”
赵行道:“那家伙虽是个草包,但这件事关系到他的乌纱帽,不用我开口,他也察觉到了问题,现正发动兵马司的官兵全力核实销货清单上的动向,若不是我阻止,怕是他早已带人去抓蓝知礼了。”
范小刀说:“如今已经基本确定,蓝知礼和李知行是一伙的了,那他们为何又给我们演一出戏呢”
“好戏,当然要有人看。两万斤桐油不知去向,这可不是小数目,对了,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有什么新发现”
范小刀将在薛应雄府上的事跟他说了一下,顺便把李八娘和一枝花破译情报的事儿告诉了他,赵行分析道:“一枝花破译了情报却不肯说,只等看热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李知行要对付的目标,极有可能是他的仇人。”
一枝花的仇人是谁呢
亲手抓他入狱的宋金刚早已去世,还有就是锦衣卫的薛应雄了,但以薛应雄如今的势力,李知行就算心机再深,这里终究也是别人的地盘,想要对付他,不是容易之事。
如今这天气,天干物燥,若有桐油助兴,怕是会在京城闹出不小的动静,他们的目标究竟是哪里
赵行看了一眼窗外,道:“这件事早晚会水落石出,既然蓝知礼约我们去演一出戏,该配合他的表演,我们还是要配合一下的,只是要小心行事。”
“我们该怎么配合”
“见机行事。”
范小刀道:“这不像你的风格啊,我记得你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做事向来很有计划的。”
赵行道:“凡事,都有个凡是啊。走吧,我们先去打扮一下。”
“还要打扮”
赵行指了指两人身上:“做戏要做全套,就算蓝知礼诚心骗我们,我们也不能穿这样去跟他交易吧”
两人如今穿得都是六扇门的制服,赵行是青衣捕头,范小刀灰衣捕快,如此去见人确实不合适,范小刀道:“凭咱这长相你那气质,怎么打扮,也不像伙计啊”
赵行笑道:“老话说的好,人靠衣裳马靠鞍,咱俩换一身行头,立即不一样。”
说着,拦住了茶楼两个体型差不多的伙计,“你们两个进来。”
那两个伙计一头雾水,“差爷,有什么吩咐”
“把衣服脱了!”
一伙计道:“差爷,小店只卖茶,不卖身。”
另一人道:“对对,我们两人也比较正常,不怎么好你们官府的那一口。”
赵行一脸嫌弃,长刀往桌上一拍:“就你们那尊荣,还有资格卖身让你们脱,就脱!”
两人不明所以,战战兢兢的将外套脱掉,范、赵二人换上之后,皱了皱眉,“多久没洗了”
伙计道:“我们掌柜抠门,就只给一套衣服。你们拿走了,我们怎么办”
赵行道:“这两套衣服我们买了,你们先穿我们的衣服,好歹也是六扇门的官服,给你们一次耍威风的机会。”又看了范小刀一眼,“还愣着干嘛,还不掏钱”
“为什么我掏钱”
赵行说废话,我的钱都扔了不你掏谁掏。
范小刀又追问,“那你凭什么断定我身上有钱”
赵行白了他一眼,“你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你有个往怀里掏东西的动作,以我观察入微的眼光,又岂能不知”
“那也许是我挠痒痒呢”
赵行道:“你自己都说,刚从顺天府回来,孙兆海那个万金油,很会来事儿,跟丁一有得一拼,寻常六扇门的人去办事都不会让人空手而归,如今你成了钦差,他若让你空手出门,岂不显得自己不会做事”
“算你狠!”
范小刀掏出那片金叶子,递给二人,“赏你们了。”
赵行一愣,“有点多了!”
范小刀道:“我乐意!”
这下子可把那两个伙计乐坏了,弄了个捕快一日体验服不说,还有一片金叶子入账,这种好事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两人换了捕快服,顿时显得神气威风了许多。
“张捕快!”
“王捕头!”
“幸会,幸会!”
两人倒也不客气,赵行骂道,“收起那酸劲儿,赶紧滚!”
两人连连离开茶楼,范小刀忽然问,“咱们衣服就这么给他们了”
赵行道:“怎得,还想带在身上吗”
“可这些衣服在官府是有备案的,咱们怎么跟杨大人交差”
赵行笑道:“这两人若是老实,那就相安无事,不过,看他们那德行,估计出门用不了多久,就会惹出是非,私穿官差衣服,是要挨板子的,就算不打,也少不了罚银子。到时候,官服自己送回衙门。”
“你真够损的。”
“不是给了他们一片金叶子了吗”
两人出了茶楼,前去与蓝知礼汇合。
范小刀想不明白,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蓝知礼为什么要故意跳出来,骗他们二人,说收到北周人的威胁又告诉他们李知行要对付薛应雄以李八娘对他的描述,他并不是无脑之人,而且心计极深,难道只是为了让自证清白,将来出了问题后,好能脱身
“若是李知行露面的话,我们要不要抓他”
赵行道:“锦衣卫十几年都没有抓到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我们抓到这笔交易,是他们主动露出尾巴,引我们上钩的,至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也想不通,不过,对方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若真动起手来,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还是谨慎为妙。”
范小刀道:“就知道你不会打无准备之仗,话说,油坊那边,埋伏了多少我们的人”
赵行道:“一个也没有。”
“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答应要做全套,我们若不把人都撤走,他们必会有所戒备,到时候,咱们下一步行动就会受挫。”
“下步行动”
“走一步,看一步。”
无论如何,这是他们主动露出来的机会,与其大海捞针的寻找,倒不如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在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博弈之中,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才来到蓝府,蓝知礼看到二人,神色有些匆忙,道:“两位兄弟,计划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