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成法刚出来的时候,许多官吏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贺临上任内阁之后,很快就开始推行考成法,与姜开成一起,给各级官吏都定好了KpI,尤其是沿海的一些要完成开放海禁的试点府县。
对于开放海禁一事,沿海的百姓自然是十分支持,洋人喜欢丝绸茶叶,将这些卖给他们,赚的钱比种田可多多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建造大船出海,有大船能进行如此远的航行之人,都是当地的一些大户。
不过这也不要紧,有需求就有市场,大家都想着出海,可出海总需要有原材料才行,总不能开着空船跑出去。
如果需求暴涨,原材料却稀缺的话,为了钱,普通农民会自发的通过将稻田改种桑田,亦或者改种茶叶,卖给这些大户以获取利益。
这个方面,市场自会调节,当然,如果在某个节点,市场调节失灵的话,则需要政府进行干预了。
封建王朝,政府的力量还是比较强大的,能干涉的地方很多,关键看想不想干涉。
唯一的问题是要提高政府的执行力,所以才要推行考成法,整顿吏治。
因为开放海禁只是在试点的几个城市,不至于造成全国性的粮食短缺。
受制于地理条件,即便内陆的省份想要改种桑田,一路将原材料运出海,运费成本就太高昂了,并不划算。
重点是制茶产丝行业发达的话,肯定会带动织机进行科技革新。
大户会竞争兼并,追求规模效应,降低成本。
规模一大,便需要许多工人操纵织机产丝。
而这将会诞生工厂的雏形,资本主义就是这么萌芽的。
当然,整个过程所需的时间肯定不会短。
而且想要收取关税,遇到的问题也不会少。
肯定会有人动心思走私,借此逃避关税。
因而贺临与秦渊商议了许多措施,一方面,要督促市舶司与当地的指挥所在出海的路线巡逻抓捕走私,与此同时,也要严查港口,防止私藏。
而且还要从源头抓起,在地方设设立新部门,增派基层官员,颁发织造许可证,只有拥有织造许可,才能织丝绸。
同时规定用于出海贸易的丝绸茶叶在固定的地方进行交易,这样就能弄清买卖的双方情况。
还要将逃避关税,私设织造作坊的罪写入大庆律例,刑法还一定要重,就跟私卖盐铁一样。
虽然尽量将事情想全面,但贺临清楚,这其中肯定免不了有官员为了利益中饱私囊,徇私枉法。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水至清则无鱼,只要适时打击,将他们造成的影响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便行。
在中央的许多官员,有些人的老家就是沿海的那几个富裕省份,他们深知开放海禁的好处,对此并不反对。
毕竟他们自己在老家也有产业,能够通过此获利。
但不是所有官员都是沿海的。
贺临推行考成法十分严厉,没有在既定期限内完成既定目标的官员,都会被六科给事中报给内阁,内阁又会给出相应处罚,最严重的甚至会罢官撤职。
这让这批官员十分不满——以前都是自己做自己分内的事情,顶多上司过问一下,现在你定了目标,还定了期限完成,他们还怎么摸鱼躺平啊?
但他们找不到合乎情理的理由反对考成法,思来想去,便只能在开放海禁这件事上动心思。
反正考成法跟开放海禁都是贺临提出来的,只要能斗倒贺临,也就意味着她做出的这些变革都有极大可能跟着失败。
所以他们纷纷上奏疏,弹劾贺临开放海禁一事有违祖制,损害重农抑商之国策。
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朝中也有许多人站在贺临这一边,帮着贺临说话。
内阁之中,先前的礼部尚书祝明年纪大了已经致仕,除了杨和谦跟吕兴文,基本都是秦渊的人。
而杨和谦自己就是祖籍就是苏州,这次开放海禁试点府县之一,他能得好处,当然不会支持。
杨和谦这个内阁首辅都不给他们撑腰,那些人吵吵嚷嚷许久,上了无数道奏疏,秦渊又不搭理,最终也没翻起什么风浪。
不过他们并不死心,既然无法在政治上打击贺临,他们就要在心理上打击她。
渐渐的,京城传起了流言,说新晋的大学士贺临某方面不行。
如果有人疑惑,对方就会信誓旦旦的表示,你看看,贺临明明娇妻美妾俱全,可这么多年了却无一儿半女,如果不是人不行,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自打这流言开始盛行,贺临觉得身边的同事们看她的眼光都有些不对劲。
不过贺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也没有时间管这种八卦。
现在她领着会考府,每月都要审计核查一次各部账目,除此之外,还要严格推行考成法,并且把控开放海禁的诸多事宜,整日忙的天旋地转。
然而秦渊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他也不是甩手掌柜,贺临谏言的所有变革,他也要及时把控。
就在这样昏天暗地的忙碌中,建明元年悄悄过去了。
过年的这几天朝廷放了假,贺临难得喘口气,在府中安心过了个春节。
这场春节,有不少人给贺临这个圣前红人送礼,不过有秦渊严禁官员逢年过节送礼收礼的命令在先,贺临将这些礼物统统拒绝了。
在京城的这几年,随着贺临官位的提升,身边不少人都成熟了许多,就连小桃都不再爱放烟花了。
对于这点,贺临还颇为遗憾,她还挺喜欢以前那个蹦蹦跳跳说着要放烟花的小桃。
也是在过年放假的这几天,贺临发现,小桃似乎有什么心事。
她寻机问了一下小桃,小桃却不肯说。
没有办法,贺临只能找到柳笙笙,看看她知不知道。
柳笙笙当即笑起来:“整日忙的天昏地暗,小桃的事情你都没有发现吗?”
“我确实是有些忙,府中的许多事都疏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笙笙捂着帕子笑起来:“小桃啊……有郎君了!”
“谁啊?府中之人吗?”
“非也,非也,说起来。”
“那是谁?”
“兵部的李大人。”
“李春?”
自打秦渊登基之后,李春就没有再屈才当一个侍卫了,而是被秦渊升去了兵部。
柳笙笙笑着点头:“小桃每次出府,他都会找过去,要不是那日碧春无意中撞见了,连我都没发现呢。”
贺临有些疑惑:“以小桃与我之间的情谊,她若跟李大人两情相悦,只要同我开口,我自会放她出嫁,可她怎么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舍不得啊。”
“舍不得谁?”
“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觉得她舍不得谁?舍不得我吗?”
贺临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这傻姑娘……”
“也不知道你有个什么魔力,让她们都舍不得你。”
“她们?还有谁?”
“云熙啊。”
建明元年这一整年,温云熙跟秦如风通过好许多次信,成了笔友。
这件事倒不是温云熙主动告诉柳笙笙的,而是她情报系统收集到的信息。
虽然他们通信的具体内容,柳笙笙并不知道,但她观察过,温云熙心情似乎还不错。
只是温云熙至今也没有跟贺临提过和离的事情,柳笙笙猜测,应该是温云熙也舍不得贺临。
关于这件事,贺临也有些疑惑,不仅是温云熙,秦如风也没跟她说,让她跟温云熙尽快和离。
许是温云熙跟秦如风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不过这种共识是什么,贺临目前还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