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伯侯陆建巡去世之后,陆景云就继承了他的爵位。
而陆建巡跟景历帝是在同一年去世的,所以陆景云也跟秦渊一样,要守孝三年。
但不同于秦渊,陆景云是要丁忧的,也即是三年内不做官,不婚娶,不赴宴,不应考。
这是古而有之的道理,如果朝廷非要在别人丁忧期间强行让人去任职,则为夺情,是不合情理的。
可秦渊为了推出摊丁入亩跟一体纳粮,需要做一些准备。
不仅要同锦衣卫打好招呼,京城周边也需要加强安全措施。
因此,秦渊将仍在丁忧期间的陆景云召到了京城,负责总领京师周围的几支军队。
陆景云不知道秦渊具体有什么打算,但他还是听从皇命,来到了京城。
而陆景云到京城的时候,贺临跟温云熙才到官府写好和离书,办完和离的流程。
说实话,其实按照贺临家里的情况,可以按照七出之一的无子,直接休妻。
这个法子虽然能让贺临占领道德高地,但那样一来,流言蜚语将全落在温云熙身上,这对温名声的损伤太大了,贺临不愿意这么做。
在和离之前,温云熙就将家里的许多事情都安排好了,管家原是该留给继任妻子的,但温云熙知道贺临不会再娶,便将钥匙交给了柳笙笙。
贺临如今是圣前红人,她要和离的事情京城已经传开了,各处都是议论纷纷,甚至朝中不少好心的同事来询问贺临缘由,想着如果是闹矛盾了,能不能将事情说通,解决掉。
毕竟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对于他们的好意,贺临都只摇摇头谢绝了,表示自己一定会和离,但具体原因,她只给了个感情不和。
她跟温云熙先前一起参加宴会,都是感情甚笃的样子,旁人自然不信,但见贺临不愿多说,便也不好再多问,只能暗自猜测贺临是不是因为温云熙无所出才和离。
如果真是如此,贺临没有选择休妻,而是和离,那还挺给温云熙面子,看来对发妻还是有感情的。
和离的流程在官府走完之后,温云熙也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准备离开了。
她的那些嫁妆贺临这几年从没有动过,甚至额外添了不少,看着下人来来去去抬东西,温云熙眼里止不住的伤感。
贺临带了柳笙笙一起来送她,万语琴也在。
“母亲,您要好好保重身子,如今已然入冬,天气冷,屋子里别忘多添些炭火,吃东西也要清淡些,遇到事情不要太心急。”
虽然已经和离了,但温云熙依旧改不了以往的习惯,叫着万语琴母亲。
万语琴欣慰中带着几分伤感,紧紧的拉着温云熙的手:“我知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温云熙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柳笙笙,“我走了,这后院里就剩你了,家里的事情你得多担着,总得让她在前朝没有后顾之忧。”
“放心。”
交代完柳笙笙,温云熙最后才看向贺临。
纵然之前对此刻的分别预想过许多该说的话,可真到了这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云熙就这么望着贺临,贺临也这么望着她。
最终,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你以后要好好的。”
“你也是。”
温云熙微微吸了口气,将眼泪都忍了回去。
贴身侍女慧语从外面进来:“夫人,马车都准备好了。”
温云熙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往门外走。
上了马车之后,温云熙不忘掀起布幔:“保重。”
贺临点了点头。
车轮滚动向前,马车逐渐从贺府门前远去。
贺临三人都出了门,目送她远去。
温云熙从马车里探出头,可不论她再怎么看,那几人的身影都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贺临总觉得温云熙离开之后,府里冷清了许多。
对于贺临的和离,外面虽然有不少流言蜚语,但在这个男权社会,这些流言蜚语大多还是冲着温云熙去的,说她生不了孩子,才被贺临抛弃,甚至有许多谣传,说她虐待婆婆。
温云熙离开贺府之后,就在贺临给她的宅子里闭门不出,这些流言对她的影响不大,而温云熙也早就料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并不在乎。
反正这活到现在,温云熙大半辈子都是在流言蜚语中度过的。
除了流言肆行之外,也有许多人相中了贺临这个圣前红人,想将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做继室,所以温云熙才走没几天,就有许多媒人找上了门。
对于这些人,贺临自然是敬谢不敏,让万语琴将她们都给拒了。
不过她的婉言相拒在媒婆们眼里,自然是没看上女方的表现,媒婆们也没敢多说什么,谁让贺临是圣前红人呢。
改革的前期准备都进行的差不多之后,秦渊也将第一个措施抬了上来。
十二月初,秦渊颁布圣旨,昭告天下,宣布先在南直隶推行摊丁入亩,随后逐渐推向全国。
这下子,朝中许多官员才反应过来秦渊之前大举清丈土地的目的是什么。
摊丁入亩虽然对现任官员有优免,可却对已经辞官致仕的人没有,南直隶属于江南,这里的地主相当多。
地方官员又需要士绅地主们帮忙进行基层管理,比如收税这些,都需要当地的里甲去做,所以这个政令遭到了许多地方官的反对。
虽然中央的官员人在中央,但他们也都是各个地方出生的,即便摊丁入亩波及不到他们本人,但他们家族的许多人就是地方上的地主,家里的人一游说,他们自然也跟着反对起这项政策。
一时间,反对声四起,纷纷宣称此事没有先例,又或者大骂秦渊这是违背祖制。
奏疏几乎要将秦渊的案头淹没,每日上朝都是各种参奏、反对、争吵,虽然也有一些实心用事的官员支持秦渊,但奈何反对的人数比他们多的多。
一直从十二月初吵到过年,两方人才稍微消停些。
而在这个过程中,秦渊的圣旨已经送到了南直隶。
在过年期间,南直隶有许多地方官都观望着朝廷的动向,想看看官员的声浪能不能压住秦渊,所以并没有立刻推行摊丁入亩。
察觉到这一点,过完年之后,秦渊又下了一道圣旨,根据考成法,将摊丁入亩一事算进他们的政绩中。
这样一来,地方官员便不得不立即推行新政。
压住了地方官之后,秦渊便准备出手打击一下中央官员了。
对此,秦渊的手段很简单——直接让秦如风带着反对最激烈的几位中央官员去北镇抚司大狱参观。
秦如风知道此举会得罪不少官员,然而他还是做了,毕竟锦衣卫向来只是皇帝的刀。
从大狱回来之后,那几个官员一个个吓的脸色苍白,不再反对摊丁入亩。
许多官员对秦渊这种威胁震慑官员、霸道阴暗行为十分不满,但秦渊对此的回复干脆明了——朕只是让这几人去参观,了解一下北镇抚司的牢狱,没有打他们,也没有杀他们,朕何错之有啊?
反对派们抓着秦渊利用北镇抚司威胁官员这一点疯狂指责秦渊,甚至攻击秦渊是个暴戾之君。
这些官员们一个个都是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出来的,玩弄笔杆子的好手,跟他们打辩论,天王老子都得脱掉一层皮。
秦渊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奏疏,也没有心力天天跟他们辩论。
而在这个时候,贺临也适当的给秦渊提了个建议——让翰林院的人去同这些官员辩论。
翰林院的书生们作为皇帝的秘书团,里面多的是饱读诗书的废物,干实事他们或许不行,但打辩论是一把好手。
他们中许多人没有实权,都很想入朝当个掌权的实官,所以会想讨得皇上欢心,以求得官。
重点是此举可以转移焦点,朝中的风向将会从讨论推行摊丁入亩可不可行,变成了秦渊这种行为对不对。
秦渊也立即采纳了贺临的建议,不得不说,效果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