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秦渊颁布圣旨,宣布在河南推行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之新政。
一下子,河南的士绅阶层,包括河南的地方官们纷纷上奏书反对。
虽然这道圣旨并没有说要将此国策推行到全国,但其他地方的官员担心秦渊会像以往一样,将新政全国推行,因此,他们也纷纷站出来反对新政。
这一次的反对之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的多,中央绝大多数官员都不同意推行这项新政,包括以往一些支持秦渊改革的官员。
每日上朝都有人就此事激烈陈词,请求秦渊收回成命。
而在这次的辩论中,翰林院的那些人甚至也不愿意为秦渊说话了。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大家寒窗苦读那么多年,辛辛苦苦往上爬,为的就是摆脱农民身份,实现阶级跃升。
而人与人之间是否站在同一阶级,表面看的是财富与地位,观其本质,看的是其实是差距。
我能做什么事情,你却做不到,这就差距。
人与人之间有了差距,于是有了阶级。
现在剥夺官员的特权,让他们跟农民一样当差纳粮,那他们跟农民还有差距吗?没有了。
在如潮水般的反对声中,贺临是为数不多身居高位,却依旧支持秦渊的人。
大臣们对秦渊更多的是劝谏,对贺临则不客气的多。
某日朝会,大臣们又因为此事吵了起来,在贺临据理力争的时候,有人直接在圣前大骂:“贺大人,以往的新政推行,你往往是第一个站出来同意的,如此谄媚君王、逢君媚上,可是居心不良,败坏国本!”
那人说完,直接跪下来:“微臣知道皇上器重贺临,可皇上即便是将微臣杖责至死,微臣也要同皇上谏言!贺临此等等小人绝不可再留在朝中,求皇上将其治罪!罢官撤职,流三千里!”
“臣附议!”
“臣附议!”
杨和谦作为内阁首辅,在此事上也不再和稀泥了:“皇上,为官者当清正廉洁,守中正之心,可皇上这几年来,重用贺临此等逢君媚上之人,而如今便是正君道,明臣职之时!老臣请皇上将贺临治罪!不然请革去老臣内阁首辅之职!”
贺临望了杨和谦一眼。
皇权与相权向来是此消彼长,动态博弈的。
虽然大庆没有丞相,但相权只是一个名词而已,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代表了百官的利益,谁就拥有着相权。
杨和谦这几年来屡次被秦渊打压,不得不在许多事情上和稀泥。
看来这次是想抓住机会,好好扬眉吐气一把。
贺临作为秦渊的心腹,扳倒了贺临,就是重挫了秦渊。
贺临站出来:“皇上登基之前,国库亏空严重,可自皇上登基之后,其新政条条为国为民,如今国库不但不亏空,反而十分充盈,百姓更是安居乐业,可见陛下绝不是昏庸之君,既不昏庸,那君道有何不正?
杨阁老,你自景历朝便担任首辅多年,景历朝的亏空如此严重,你不发一语,如今皇上推行新政,你就出来明臣职了,岂不可笑?
说我是居心不良,谄媚君王,我看你们才是墨守成规、不怀好意、大奸似忠、误国误民!”
“贺临!你竟也好意思说我们大奸似忠!”
“我就这么说了怎么了?你们自己打什么算盘,自己心里清楚!”
“我……”
双方立即吵起来,混乱中,有人甚至动起手来,直接推了贺临一把。
“怎么能打人呢!”
“打人啦!”
秦渊站起身:“干什么!都冷静点!”
“贺临我跟你拼了!”
拉架的拉架,打架的打架,总而言之,一片混乱……
见此情况,秦渊彻底坐不住,从台阶上快步冲进人群。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都想干什么!”
说完,扬起茶盏,砰的一声打碎在地上。
这声响拉回了朝臣们的理智,他们这才冷静下来,重新散开。
贺临脸上挨了一拳,此时正龇牙咧嘴。
秦渊将她搀扶起来,贺临站稳后,重新将官帽扶正,也不再说话。
“这是金銮殿,不是你们的武斗场!你们是街上的混混吗!成何体统!”
殿内无比安静。
秦渊胸口剧烈起伏,竟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皇上!”
“皇上!”
“传太医!快传太医!”
*****
随着秦渊的晕倒,这场朝会自然是散了。
贺临走在出宫的路上,摸了摸脸上的伤口。
秦渊那么年轻,又身强力壮,这次晕倒,贺临猜测多半是做戏。
毕竟事情已经闹了这样,不太好收场。
秦渊这种做法反而十分聪明,无形中给了所有人台阶,又不至于激化矛盾。
回到府中,贺临到了柳笙笙院子里。
看到她脸上的伤,柳笙笙惊了:“你不是去上朝了吗?怎么还能沦落成这样?莫非京城还能有强盗出没,当街打劫朝中大臣?”
“别提了……”
贺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下。
柳笙笙拿出药膏,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一边问:“不对啊,你明知道那些话会激怒他们吧?”
“嗯。”
“那你怎么还说?莫非真就这么失去理智了?”
“我就是故意的,那些个大臣是心里窝火,又不敢冲着皇上去,所以纷纷冲着我这个皇上心腹来了,我若是不把水搅浑一点,恐怕他们就要集体辞官,逼迫皇上降旨将我治罪了。现在闹的这么难看,他们也下不来台了。”
贺临的确是有意激怒他们,逼他们犯错。
可始料不及的是,居然有人会当场动手。
柳笙笙摸了摸她的脸,摇头:“就是可怜你这张俊脸咯……”
*****
宫内,太医走了之后,秦渊便起来了。
就如贺临所料,秦渊的晕倒的确是装的,为的就是让此事收场。
更重要的是,他此后几日可以借着身体不便之由,不去上朝。
不然之后群臣逼迫他将贺临治罪的场面会再度上演。
秦渊心里也清楚,表面上这些人是冲着贺临去的,实际上都是对他不满,对新政不满。
新政一事,秦渊虽然会退步,但不会随意的退步。
若是他们一闹,自己就立马退步,让他们尝到甜头,以后他们恐怕天天这么闹。
“孟辛。”
“奴婢在。”
“派人去将宫里最好的膏药给长赢送过去。”
“是。”
“还有,让秦如风查清楚今天动手打人的是哪几个,一概免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