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高瀚远的信之后,梅承安就差没吐血了。
他派人半路截杀贺临,失败了,指望着高瀚远能按时将贺临问斩,结果又失败了。
亏得昨天高瀚远还信誓旦旦的模样!
“果真是个废物!瑞王一个闲散王爷他都顶不住,怎么做到知府位置的!”
如果说上次高瀚远没扛住,同意瑞王的人将贺临带走是无可奈何。
但这件事也接着办砸,放在梅承安眼里,就是纯粹的没用了。
生气归生气,梅承安还没失去理智,知道眼下紧要之事是赶快定好新的问斩日期。
三司衙门都设立在杭州,梅承安很快便召集齐了三司开会商议。
这件事倒是没遇上什么阻力,新的问斩时间很快定下,就在六月十七。
***
六月十一,在淳岭县的高瀚远收到省里的公文,知道了新的问斩时间。
他先是将这件事告知了赵县丞,让他准备一下六月十七的问斩,还问了一下秦渊这些天的行踪。
“瑞王殿下自从六月初八去过一趟嫣红铺之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想必是找不到线索,贺临的那个案子是板上钉钉,绝难翻案,府台大人放心。”
高瀚远这几天在淳岭也没有闲着,调查了一下贺临通倭的案子,王大奇如今死无对证,案子现在一头雾水,他们又有王大奇的供状,确实没有翻案的可能。
现在他只管将那贺临问斩,即便后面皇上同意瑞王重审此案,问起责来,大不了他把锅甩给省里就是,反正新的行刑日期是省里商讨后定下的。
他就不信瑞王能找麻烦找到三司去!
***
回牢房之后,贺临并不着急,现在问斩的时间已经被拖延了,只要后面圣旨下来,她也就安全了。
唯一让她比较担心 ,就是新的问斩时间比圣旨下来的早。
但只要一天没被问斩,她生存的希望就大一分。
就这样一直等了许多天,到六月十七的中午,她被带出了牢房。
这次来押她的,还是上次那两个准备带她去行刑的衙役。
“走吧,上路了!”
贺临眉心一蹙,还是走了出去。
沿着上次的路,经过一个回廊往外,到了县衙的第一进,她又看到了那块高大的公生明石碑。
远处大堂,高瀚远一身官服,站在那下跪石之前。
正在此时,一个人从县衙外走了进来。
是秦渊。
看到秦渊,高瀚远眉头一皱,但很快扬起笑:“瑞王殿下,新的问斩时间三司已经下了公文,这次,您不会再阻止了吧?”
秦渊笑了笑:“高知府说的哪里话,既然是省里重新定下的时间,我又怎么能阻止呢。”
话落,转头轻瞥了贺临一眼。
贺临听到他的话,面色一白。
怎么回事……是圣旨还没有下来吗……
贺临死死的盯着秦渊,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信息。
可秦渊什么都没说,反而转过身,飘飘然走向了高瀚远。
“午时三刻将到,将贺临押至刑场!”高瀚远一甩袖子,高呼。
贺临被身后的两个衙役推的一个踉跄,跌到地上,又被拽起,押着往县衙外去。
***
布政使司,梅承安正在木桌前处理公文,手下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藩台大人,不好了,皇上下了口谕,让瑞王重审贺临的案子!”
梅承安骤然抬起头,似乎想到什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可贺临不是今日问斩吗!”
“是啊!”
贺临要真被杀,这口锅自己怎么都甩不掉,难怪高瀚远没能阻止瑞王,反而发公文要三司重定行刑日,原来打的是这算盘……
梅承安一口牙几乎要咬碎,“快!派人去淳岭县,拦下高瀚远!选最快的马!要快!”
***
不像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犯人被带上囚车拉往刑场,淳岭县一个县,刑场就在县衙旁边。
贺临被两个衙役带着,光脚踩在滚烫的地面上,一步步走向刑场。
那里,露着壮实胸膛的刽子手已经手持大刀,等在一旁。
街道两边不少百姓。
但没有人朝贺临扔菜叶、扔鸡蛋,他们的目光里反而充满了不忍。
一个地方官当的好不好,没有人比当地的百姓更清楚。
上任知县的这大半年,贺临判案公正,廉洁爱民,这样好的一个官就要死了,百姓们非常舍不得,
可他们也不敢大闹刑场,杀气腾腾刽子手就等在一旁,闭目抱着那把大刀,真要动了,他们会与贺临一样,被推出来砍头。
人群情绪压抑,目送着贺临走向刑场。
“贺老爷,您是青天大老爷,小的永远记得您的大恩大德!小的会帮您收尸的!”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句。
人群顿时静穆,贺临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身着短衫的矮小男人正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望着她。
这人叫葛六,原本是张员外家的短工,几月前和张家发生过纠纷。
虽然张家势大,可贺临依旧是秉公无私的办理了案件,罚了张家。
若放以前,葛六是没有胆子状告张家的,可人人都说,新来的县太爷和以前那个不一样,是青天大老爷,他信了,他想赌这一把。
他成功了,然而现在,青天大老爷要死了。
他没文化,他不懂什么是什么罪过,贺临这样的官都要被杀。
如果贺临真的被杀了,这世道,也大抵是真的没救了。
可他能做的,也只是来送贺临一程,帮贺临收尸。
贺临只与他对视了一秒,未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身后的衙役推着继续往前,很快,到了那行刑石旁。
这块石头上呈暗红色,数不清的人曾在这被砍头,即便每次都会冲洗擦拭,可日积月累,血液还是将石头染上了颜色。
没容她多想,一衙役捧着斩首令牌,从县衙大门走到了贺临面前。
他高高举起那斩首令牌:“府台大人有令,午时三刻已到,斩立决!”
等待已久的刽子手睁开了眼,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提起酒壶。
葛六哭了起来,哭的极为悲恸。
贺临被两个衙役摁着,跪了下去。
她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圣旨没有下来?还是下来了,但高瀚远没有收到?
皇上真的不计较浙江官场的事情吗?不对,不对……
刹那间,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扫过人群。
很快,她找到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