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村的大姓为张,这里的里长是村民选出来的,叫张庭,当了里长三十几年,淳岭县县令来来回回都换了好几个,他却一直在这。
不害怕贺临,除了他活得久,见得多之外,是他心里清楚,贺临身为一个当官的,不敢在自己的辖区搞出大乱子。
今晚若真的打起来,发生大规模械斗,无凭无据的贺临免不了被上面问责。
送走贺临之后,张庭没有就此放下戒心,派了个人去查看官府的人是不是真的走了。
“族长,走了。放心,我看的真切,几十个火把呢。”
张庭点了点头:“去后山将那些人接回来吧,关回之前的地牢。”
“关回地牢?会不会不安全啊……”
“俗话说灯下最黑,地牢刚刚被搜过,短期内还是安全的,在山里关着总是不方便,等天亮了,可能还会被跟踪,与缘溪村王家谈好的那个姑娘,过两天还要送去呢,你们自己的婆娘也要接回来。”
鼎丰村里,大部分男人的老婆都是拐来的。
这档子生意,从十年前就开始做了。
“好,我这就让人去。”
***
贺临让大部分衙役留在了原地,自己带了两个人偷偷跟上了去后山的那火把。
发现他们一路到了一个山洞,不多时,一群女子被他们赶羊一样的赶了出来。
显然,这就是温云熙口中要她解救的人。
但贺临没有急着打草惊蛇,她身边只有两个人,她自己还没有武力值,最好是先摸清这些人的目的地,再带人来动手更好。
一路尾随,发现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村里的时候,贺临不免意外。
多半是那个老狐狸的想法……
虽然这些人进村之后,贺临便因为夜色太暗,看不清他们到底去了哪家,但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接下来只要总督署派的兵一到,就能将这个村子一锅全端了。
***
想要调兵,得有总督署的调令,私自调动军队被查出来,那问题就大了。
如今梅承安与何田禄还没有彻底倒台,贺临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们留下把柄,因此选择了派两个衙役,拿着公文去杭州总督署,请求调兵。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总督丁立生在福建,浙江这边的事情,暂时交给了总督署的参军处理,而那参军与何田禄私交不错,便将贺临派来的两个衙役晾在总督署大堂,暗中将此事告知给了何田禄。
虽然信息不多,但何田禄当了这么多年的按察使,掌管一省刑名,这点事情的敏锐度还是有的,知道贺临此次一个弄不好,极有可能与那个村子里的人起冲突。
要是激起了民变,或者一不小心人杀多了,他再去朝廷参她一本,贺临也就倒大霉了。
何田禄的脑子转的飞快,让那参军先晾着贺临派来的衙役,等天亮了再去。
***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贺临等不住了。
等天光大亮,他们这些人就无法在山上继续藏匿,无法继续监控的话,就没办法确定那些个女子的去向。
如果鼎丰村再将人转移,之后查起来便麻烦了。
贺临思虑再三,站了起来:“大家绕道,从后山突袭鼎丰村,目标就是之前搜过的那间地牢!”
“是!”
一行人压着脚步声,匆匆忙忙绕至后山。
观察一阵之后,贺临带着二十几个衙役靠近过去,随后一口气冲进了村子里。
因为后山进村的口也有人把守,衙役二话不说敲晕了这两人。
可瞒得住人,瞒不住狗。
听到动静,狗叫声此起彼伏,村民也很快发现了贺临一行人的踪迹。
“有官兵!”
“官兵带人来了!”
他们高声喊着互相通知。
贺临一声大喝:“县衙查案,阻挡者,格杀勿论!”
但那些野蛮的刁民怎么会听她的呢?
眼见这些村民都抄了家伙,步子不停的冲过来,衙役们也纷纷拔出了刀,与冲过来的那些人打做一团。
因为村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所以起初他们遇到的人不多,而且衙役的武器都是刀,村民大多拿的钝器,虽然村民比衙役强壮,但刀舞起来还是更令人害怕。
杀退两拨人之后,贺临带着人到了那间院子,打开了地牢。
一衙役跳了下去,果真看到许多女子被关在里面。
而尴尬的是,她们都只穿着一个里衣。
但此时也管不得这么多了,砍断牢门的大锁链,衙役将这些人都放了出来。
“快!县令大人来救你们了!”
几个女子都是一水的年轻面孔,听到这句话,眼泪都要下来了,一个接一个沿着梯子快速爬出了地牢,可当他们看到外面杀做一片的场景,不由吓的脸色惨白。
里长张庭远远看着,发现女人还真被他们放出来了,眉头紧锁,急的用力跺了几下手里的拐杖:“快阻止他们!!人都要跑了!”
一波接一波的人涌过来,衙役们不是官兵还有盔甲,他们穿的都是布衣,战斗中不少衙役都受了伤,躺在地上哀嚎,就连并不会武的贺临都打算捡把刀防身。
可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弯腰去捡刀的时候,一男子高高挥起了锄头,朝她后脑砸来。
一侧的树林,坐在树干上的陆景云敏锐的发现了这一幕。
他利落的掏出口袋里的弹弓,大力拉开。
石子飞速打到那锄头之上,打歪了朝向。
锄头落在自己身旁,贺临才发现身后的人,转身一脚将他踹开。
旁边闪过来一衙役,二话不说上去补了一刀。
此时天已经亮起,一壮汉杀红了眼,转身看到一身显眼红色官服的贺临,挥着沾血的菜刀就朝她砍来,千钧一发之际,贺临反应还算及时,侧身闪避躲开了。
他菜刀没有砍中,深深陷进了后面的树干。
那壮汉双手握住刀柄,眼见刀即将拔出来,万分紧急之下,贺临几乎是求生的本能,挥起手中的刀,砍向了他。
温热的血溅到脸上,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在现代,贺临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可到了这,却实打实的将人砍了一刀。
容不得她思虑太多,受伤并不重的壮汉很快又站起,眼神凶狠的看向她,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
面对比自己高大强壮这么多的汉子,还拿着刀,贺临不可能不怕,但看了一眼周围,衙役们都陷入苦战,她无处可退,只能双手握紧手里的刀。
“啊——”那壮汉高高举起菜刀,大吼一声,狠狠朝着贺临劈砍过来。
一利箭划破长空,噌的一声,将这壮汉躯干射穿,钉死在大树上,箭尾还在摇晃,可见力度之大。
这支利箭的出现一下改变了场上厮杀的氛围,所有人都不由停下动作,转身看向箭矢来处。
只见近百名穿着盔甲的官兵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出现在村口拐角,乌泱泱朝着他们呼啸而来。
最前面那个领头之人,戴着一顶翼善冠。
此时已经天亮,那顶金边的翼善冠在阳光下尤为耀眼。
显然,这个人是亲王,那些官兵,毫无疑问的是亲王护卫队。
马匹速度极快,愣神的几秒,便到了近身,村民面前见事情无力挽回,才完全放弃抵抗,纷纷扔掉了手里的武器,抱头投降。
秦渊跃下马,将手里的弓顺势丢给李春,看到贺临脸上的血,他狠狠皱起眉:“你受伤了?”
看到他,贺临不由松了口气,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受伤,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没有,别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