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拜帖,又到街上买了些礼物,贺临才带着小桃往温家而去。
原本是打算带湘昆的,只不过想到小桃与温云熙相熟,这些日子也挺挂着温云熙,若见能见面,恐怕双方都会高兴。
到温府给门房递了拜帖,不多时,温老先生拄着拐杖,居然亲自出来迎贺临了。
“长赢,好久不见啊……”
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脚步又急,贺临生怕他摔了,有个什么好歹,连忙上前搀住他:“恩师唤我进去便是,何故还要出来……”
“你现在是我们漳州的知州,当得起,当得起。”温老拍着她手背。
“学生即便当到一品,恩师也依旧是恩师。”
“我知你尊师重道,我原本想着去州衙见你,感谢你将小熙救回,不曾想你却已经到了,仅凭此事,我出来迎也是应该的。”
“学生身为淳岭知县,这都是职责所在,不值得赞扬。”
“我知你谦虚,但如子贡赎人,有些话,该受的还是得受,如今天下之官就是不能尽其责,明其事,百姓才困苦至此。”
温老的意思简单,做了好事就应该被表扬赞颂,更别提是一个官做的好了,只有树立起正确的榜样,才能让其他人效仿。
“是,恩师见之以细,学生受教。”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待客的前厅,贺临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随后才坐到一旁去。
在贺临的记忆里,温老先生是个严格的夫子,平时也喜欢做学问,许久不见贺临,寒暄过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考她的学问。
贺临虽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但思维模式还是偏向现代的,对温老的问题,有些能答上,有些则答的不是很对。
要放在求学那时候,贺临肯定是要挨一顿骂的,但现在既已入朝为官,温老也不好责骂太多,只得叹气嘱咐:“长赢,虽已为官,读书上还是不能落下啊。”
“是,学生谨记。”
贺临到温府的事情,没过多久温府上下便都知道了,温云熙原本在练字,从慧语那知晓后,连忙换了身衣裳,带着慧语往前厅去,可快到之时,又犹豫了。
再三思忖后,她转过身:“算了,还是不便打扰。”
“小姐,为什么啊?你都换了衣服,不就是来见贺大人的吗?”慧语不理解。
温云熙垂着眸子:“见了又如何,又能怎样……”
有些事情,奢求妄想不得,不是吗?
二人转身要离去,忽然被喊住了。
“温姑娘!”
温云熙转过身,发现来者居然是小桃。
“小桃。”她笑起来。
“我让老爷带我来,就是想见见温姑娘你,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就碰上了。”小桃原本是跟着进了前厅的,只是贺临与温老先生聊天,她插不上嘴,站一边也无聊,贺临便放了她出来。
“是……我恰好路过。”
“温姑娘,温府好大啊,我差点在里面迷路呢。”
“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大归大,人住的不多,要不我带你到府里看看?”
“怕是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温云熙拉住她的手,“你在淳岭帮我诸多,我们既是朋友,这算得什么。”
话落拉着她便走。
温府确实大,比起威严的官邸,那些花草树木假山组合,更多几分江南水乡的闲情雅致。
小桃问温云熙近况,温云熙自然答一切都好,还会反过来问小桃近况,当然,免不了也会问问贺临。
对自己可能没什么话讲,说起贺临小桃话可就多了,劈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讲了一大堆温云熙离开淳岭之后发生的事情,还说了贺临离开淳岭的时候被拽下鞋子的事。
“温姑娘是没看到,老爷当时穿着一只鞋子回马车上时那表情,可有趣了。”
温云熙想象了一下,不免发笑。
小桃和温云熙一边聊一边逛,行至后院湖边,小桃看着那湖中凉亭,有些意外:“这与淳岭县衙官邸的凉亭好像是一样的?”
“是。”
小桃走到那凉亭中,望了几眼湖里的金鱼,笑道:“恍惚间,我好像回了淳岭一样呢。”
温云熙只是跟着笑,没作声。
另一边,前厅里,聊完学问的温老跟贺临说起了诗会之事。
贺临年纪轻轻当了官,但她许多同窗还在苦读呢,这些学生们平日里除了读书,还会经常举办诗会,以诗会友。
“前些天博信来看望我,与我说了诗会一事,还说原是想邀请你一并参加,但又怕你刚上任,事情多,不好意思打扰,便只得作罢。”
他口中的博信原名魏高奕,表字博信。
小桃在外面买东西,碰到的就是这个魏高奕。
这话说的其实比较委婉,魏高奕怕的应该不是她有没有空,而是会显得自己怕巴结她。
贺临不是听不出这背后的这层深意,连忙道:“学生虽已入朝为官,但同窗之情定是不会忘的,博信也是,这点事情还顾虑着。”
她没有摆官架子,温老爷子满意的笑笑:“其实可以理解。”
贺临年纪轻轻中进士做了官,现在还升的这么快,身份差太远,主动凑上去显得自己攀交权贵,虽是同窗,但都是在乎自尊的。
“改日我便去见他,势必要他带我参加诗会。”读书时贺临便和魏高奕来往密切,现在自己要是因为当了官,就抛弃同窗不管不问,名声也别要了。
聊完之后,贺临告辞离开了前厅,发现小桃没在这附近,问了温府的下人,才知道小桃跟着温云熙去了后宅。
贺临一个“男子”,不好在别人家乱走,只能在原地等着,同时拜托府里的下人帮忙去把这丫头喊回来。
没多久,小桃回来了,但同时跟着的还有温云熙。
她一身淡绿色竖领对襟短衫,襟口绣一朵朵桃花,宽大的琵琶袖垂落身侧,下身是件马面裙,这套行装不管是材质还是款式,比起在淳岭的布衣都贵气许多,但身上那股温婉的气质一如往常,半分不减。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贺临觉得,这句话在温云熙身上或许并不适用。
不管是布衣还是绸缎,她都能穿出别样的美,独有自己的气质。
许久不见贺临,温云熙难免紧张,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但还没忘记行礼:“见过大人。”
贺临微微颔首:“小桃顽劣,劳温姑娘费心了。”
“不,我觉得小桃很有趣。”
“温姑娘不介意就好。”
简单聊了两句,贺临便带着小桃离开了温府。
温云熙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转身回去。
多年后,温云熙才意识到,她似乎总是这样望着她的背影远去,随后盼着她再度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