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曼婉离开温家之后的第二天,立马找到了福州城里有名的媒婆,让媒婆帮忙给温云熙说亲。
为什么不找漳州城的媒婆,自是因为如今的漳州适婚并且有为的男子,已经被媒婆相看说了个遍。
福州城的媒婆人称张婆,不仅在福州有名,在整个福建都挺有名,掌握着福建不少未婚青年名单。
虽然温云熙身世是惨,但杨曼婉依旧坚持,不想让温云熙下嫁。
若温云熙真的嫁到白丁人家,那也太浪费她一身的学识了。
就这样过了好些天,媒婆翻遍了福建,竟也真的找到了几个条件勉强匹配,并且有求娶意向男子。
虽然这几个人家境,杨曼婉还是觉得不太满意,但人品都不错,因此立马拿着这名单去到了温府。
她没有先去找温云熙,而是先找了温老爷子商量这件事,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当然不能她和温云熙说了算,还是得看温老爷子的意见。
“温爷爷,张婆子选了五个人,但我觉得后两个不好,筛掉了,如今这还剩三个,你看这程家公子,虽只是个秀才,但祖上出过进士,如今也才不过21,家境虽贫寒了些,但乡里都说他人品是个好的。”
“还有这王家公子,家境比程家公子好上许多,可惜还只是个童生,未有功名在身上。最后这李家公子,年纪虽然大了点,但学问不错,是县里唯一的廪生,下次秋闱若是能过,便也是个举人了。”(注:廪生属于秀才的一种,但每个月能拿国家发的例银补贴,等于是拿国家奖学金,所以是比较优秀的秀才)
温老爷子看着杨曼婉整理的这三人名单,点点头:“你有心了。”
温老爷子并不反感杨曼婉在中间牵头这事,还十分感激。
一般这种事情,都是家里的主母去做,但温府偏偏少个这样的人,他如今年纪大了,这种和媒婆沟通的琐碎事情没办法去跑,找个旁的亲戚,又怕他们对温云熙的婚事不上心。
杨曼婉这种有人脉,又诚心实意的为温云熙好的人,他求之不得。
“温爷爷,我觉得这三个人里,李家公子最是不错,您老觉得呢?”
温老爷子也是更为看重这个李家公子,他是廪生,证明学问不错,比起程秀才,下次秋闱中举的概率更大,虽然和温云熙之间年纪差了六岁,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温老爷子长叹了口气:“云熙自小是个有主意的,我看她从回家之后,似乎一直排斥婚事,许是有些自暴自弃,说的太多,她也烦, 我也烦,曼婉你与云熙关系好,还得麻烦你多劝劝她了。”
“温爷爷放心,我会的。”
告别了温老爷子之后,杨曼婉便到了温云熙的院子。
南方空气潮湿,回南天时墙上挂着的水珠一串一串的,更别提沿海的福建,因此福建的民居大多为二楼的小屋,一楼只待客,不住人。
杨曼婉来的时候,温云熙正在楼上闺房刺绣,她爱读书,琴棋书画都略知一二,刺绣水平也很好,平日里一个人时,要么抄书,要么刺绣,用以打发时间。
今天下了雨,屋子里有些暗,杨曼婉刚到,就见她低着头认真在刺绣,无奈过去打开窗子:“这么暗的屋,你要么别绣,就算要绣,还不把窗户打开。”
“我是觉得冷,才不想开窗,也怕雨丝飘进来。”温云熙无奈笑笑。
“那就别绣,到时候眼睛瞎掉,有你好受的。”
“你怎么又像个老婆子似的开始念叨起我了。”
“我看你就是差个人念叨,温爷爷都说你自小主意大。”
多年相识,杨曼婉对自己这个好友自然了解不过,看似柔弱温婉,实则内里刚强,许是因为自小家里大小事情都要自己做主,没有父母可以依靠。
“你去见了爷爷?”温云熙挑了挑眉。
杨曼婉露出一个笑容,坐到她旁边的榻上:“是啊,你猜我去找温爷爷说什么了?”
“什么?”
“当然是你的婚事啊!我上次离开后,托了福州的一个媒婆,帮你到处相看了,找出来三家的公子,这里面尤其是陵定府平水县的李家公子李玉轩,县里唯一的廪生呢,虽然今年已经25,但从未娶妻,你觉得如何,要不要再派人去平水县好好打听一番?”
温云熙放下了手里的绣绷:“曼婉,我不能不嫁人吗?”
“女子怎么能不嫁人呢?”
“我就是觉得,像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杨曼婉知道她是因为身世惨淡,又被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伤到,才会不想嫁人,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长叹一口气:
“云熙,我知道你觉得现在这样好,但现在是温爷爷还在,云熙,你要替以后想想啊,现在你的婚事温爷爷还能做主,他心疼你,想帮你找个好人家。
我僭越说句不中听的,温爷爷要是不在了,按照宗族之规,你的婚事便要由你堂伯父做主了,你堂伯父会像温爷爷、像我这样上心吗?若是随便帮你找个人嫁了,你怎么办?你如何反抗的了?”
温云熙垂眸不语。
是啊,她反抗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想保持现状,什么都不做也不行。
她这一生,被礼教裹挟着往前推,推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想找个人怨,都不知怨谁。
有时想想,她觉得自己不幸,可再想想,她觉得自己又是不幸中的万幸。虽没了父母,但她有爷爷,虽被人拐卖,但她逃了出来。
温云熙止不住会想,如果父母还在,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如果没有成功逃出,干脆被打死了,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可前一种情况,不是她能左右,后一种,她又不允许自己这么悲观。
——作者的话——
【不幸,但万幸】这五个字,是对温云熙一生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