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直接呈至司礼监?”太子不解。
“二十万的灾民过冬,就如贺临奏疏上所说,没有六十万两,很难挨的过去,微臣兼着户部差使,这都到年末了,国库里还有多少剩余的银子,我再清楚不过,近些年本就连连亏空,六十万两银子……呵。”杨和谦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国库没有银子?”太子挑了挑眉。
这样一来更好了,都不需要他们吩咐下面的人搞小动作了,拿不出钱赈灾,这么多灾民,迟早要出事。
杨和谦摇了摇头:“国库的银子划进了来年各部的预算,非要挤倒也不是没有,除了兵部打仗的开支无法缩减,其余各部倒是能凑齐这六十万两,不过工部的预算……是给皇上修行宫用的。”
要凑齐六十万两,只能缩减各部明年的预算,礼部与刑部本就不是什么开支大的部门,能挤出来的非常少,户部他握着,这次也能挤出一些,至于吏部,还得看吕兴文怎么想,不过估摸着也不会太多。因此要凑齐这六十万两赈灾银,除非皇上愿意暂停明年行宫的修建,将工部的那些预算挪出来。
可皇上会愿意吗?
以杨和谦对皇上的了解,大概率是不愿意的。
那行宫前后修了三年,这三年里各地什么天灾人祸没遇上过,从未停止修建。
如今漳州这点事,皇上怎么可能会把修行宫的钱拿来赈灾呢?
贺临的奏疏若是进了内阁,内阁就要给出解决方案的票拟,他身为户部尚书,不可能拿出糊弄的法子。
可若是票拟提到挪动工部修行宫的钱,等于把皇上架到两难的地步。
皇上不批,是不爱民。
皇上批了,心里又不情不愿,难免埋怨他这个首辅。
杨和谦能做到首辅的位置,揣度圣意的能力自是不用多说。
所以奏疏不能走内阁,不走内阁,就不用给出票拟。
这样他不仅能把自己摘出来,而且还能借此试探皇上对赈灾一事的态度。
杨和谦以为自己将其中关键说的差不多明了,稍微聪明的人应该都能品的出来,可太子还是一脸的迷茫,见他望过来,还装作懂了的点点头。
杨和谦:“……”
在心里叹口气,杨和谦低头喝茶。
算了算了……蠢点就蠢点吧,以后登基了,也好控制。
另一边,六皇子与吕兴文也在商议此事。
吕兴文:“殿下,微臣已经打探到,杨阁老让通政司那边直接将贺临的奏疏呈至了司礼监。”
六皇子踱步思考片刻,笑了一声。
不愧是老狐狸,既把自己摘了出来,又能借此试探皇帝对挪动工部预算的真实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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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烛火通明。
景历帝坐在椅子上,刚刚看完贺临与李鸿仁联名上的奏疏。
他翻了翻,问一旁的掌印太监冯安:“这后面怎么没有附内阁的票拟?”
“回主子爷,这奏疏是通政司那边直呈司礼监的,说是情况紧急,干系重大。”
景历帝眸光闪了闪,合上奏疏:“是紧急,也是重大。”
内阁那些人玩的把戏,景历一下就看穿了。
不过有些事情不需要点破,心照不宣就好。
若这份奏疏真的走内阁,让内阁的人看一遍,然后商量写票拟给他批,他才不好处理呢。
将奏疏放回桌子上,景历帝笑了笑:“杨和谦……是个聪明人。”
不仅聪明,还愿意顺着他的意去做事。
不像有些文官,满口之乎者也,不准他做这做那。
冯安道:“皇上亲选出来的首辅,自然是优秀的。”
景历帝想了想,转头看向冯安:“后日是五天一次的上朝之时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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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发生的这些事情,秦渊并不知道。
今天是上朝的日子,天未明,秦渊就带着贴身太监孟辛出了府,坐上轿子往皇宫去。
他来的不算早,等待宫门开启的朝房里已经有人在了。
朝房有很多,分了品级,并不是能随便进。
秦渊在的这间,就是专门分给几个皇子们用的。
太子和禹王(四皇子)都到了,还差六皇子没来。
秦渊对两个哥哥行了礼,这才坐下。
才四点不到,天色漆黑,太子精神很差,不时就会打个哈欠。
秦渊有时候挺搞不懂太子的想法的。
为了表现勤奋,太子候朝的时候总会来的很早,然后又总是止不住的犯困。
好几次去大殿的路上,还被负责纠察的御史发现打哈欠从而报告上去了。
也不知道这个勤奋到底是表现了还是没表现。
许是为了不再瞌睡,太子强撑起精神,决定找人说说话。
禹王性子寡淡无言,一贯与他聊不来,于是便找上了秦渊:“五弟,漳州那边可出了大事,你知道吗?”
秦渊心下一动:“大事?什么大事?”
“漳州知州贺临上了道奏疏,说漳州去年受灾严重,今年收成又锐减,多了很多灾民,这个年,贺知州过的怕不会安生咯……”
“竟有此事?”
太子笑了笑:“是啊,我听人说你与贺临关系不错,想必定然牵挂他吧?”
“只是当时在浙江有过一些交集罢了,关系倒是一般。”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我也觉得五弟你定然不屑与那样的人来往。”
秦渊笑着点点头。
太子虽然不聪明,可到底是朝廷一大党派头目,周围聪明的人还是不少的,六皇子是自己怀疑贺临在浙江搞出来的那些事有秦渊的助力,而他则是听别人说的。
如果不是关系好,秦渊为何要向兵部举荐俞光友呢?
要说这俞光友带兵也是真的厉害,居然打赢了倭寇好几次。
不过平日里太子和秦渊的关系并不恶劣,虽然太子有点怀疑,但不能完全确定之事,还是不能对秦渊做什么。
一个时辰后……
金銮殿。
景历帝高坐金黄龙椅之上,奏事到一半,景历帝让冯安当众念了贺临的奏疏。
“漳州这次灾民的事,各位爱卿可有何妥帖之策啊?”
六皇子站出来:“回父皇,儿臣以为,当下之策,唯有拨款赈灾,只是不知道户部那边拿不拿得出银子。”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杨和谦。
“杨和谦,你出来说说。”景历帝看向他。
杨和谦站出来:“回皇上,去年三省大水,两省大旱,北边又战事不断,东南还要防御倭寇,朝廷支出繁重,户部都有公示,如今年关将至,国库的存银,都划进了来年各部的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