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高奕回去的时候,表情十分落寞。
贺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太好说,最后只能叹口气作罢,希望他自己能想清楚。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贺临就去了福州。
到了福州后,因为离雍王约定的时间还早,贺临先去了总督署。
丁立生在福建管军权比较多,这段时间因为那股占领毛竹岛倭寇颇为烦心。
那两千多人的倭寇人数不少,毛竹岛又易守难攻,加上此时已是年末,马上就要过年,丁立生并没有着急,先派了人在毛竹岛的岸边盯着倭寇的动静。
等到做好战略准备,集结好军队,他再想办法将这些倭寇剿灭。
收到贺临求见的消息,丁立生有些意外。
漳州那边的事情,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但总督管军务,巡抚管民政,这个时候,贺临不该去找李鸿仁吗?
虽然疑惑,丁立生还是同意了贺临的求见。
福州今日下了雨,贺临进了总督署后便脱下了蓑衣,书办见她脸上落了不少雨水,先将她引到了一间偏房,给她打了热水。
贺临手冻得僵硬,洗完脸之后才觉得稍微暖和些,去堂内见丁立生。
“见过部堂大人。”行至丁立生面前,她弯腰作揖。
丁立生见她袍下湿了一片,往下落着水,唇色还被冻得有些发白,叹口气道:“你倒是辛苦,这种时候还要从漳州往福州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求部堂大人救救漳州百姓!”
“此话何意?”
“朝廷的赈灾粮,估计要年后才能运到漳州,可如今漳州的余粮已经撑不了几天,中间断粮的这段时间,会有多少百姓饿死,下官……不敢想。”
“李巡抚没有借调福建的粮去漳州吗?”
“调了八千石……可不够,李中丞说,福建余粮目前只有这些了。”
丁立生眉头一挑。
只有这些?怎么可能!
不对……李鸿仁不是莽撞的人,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
丁立生思考片刻,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李鸿仁和朱立群交好,朱立群又是太子党,恐怕是对他说了些什么。
这一次的事情,多半是冲着贺临去的。
丁立生叹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福建民政上的事,一直都归李巡抚管,我虽然品级比他要大,可实际我与他的权力相当,几乎是平级,这个你应该清楚。”
这件事丁立生可以强行管,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六皇子和太子那边,他说不过去,而且还可能会将李鸿仁得罪。
贺临有些震惊。
她听出了丁立生似乎不太想插手。
虽然她知人性向来趋利避害,可几次见丁立生,他都是为国为民的模样,因而贺临对他印象很不错,原来他也是这样的人吗?
“部堂大人!”贺临望着他的背影,声音有些颤抖:“几十万漳州百姓,没有死在倭寇铁蹄之下,却死在了我们这些朝廷命官的手下,这是什么样的世道!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丁立生转身看向她,目光沉沉:“贺知州,朝廷里的人烂一个,下面就会烂一整块,如今我大庆脓疮连连,想削掉这些烂疮,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看着,时不时上点药,不让它烂下去。可有些人尚且愿意上药,有些人,却让它烂的更厉害……”
还愿意给这些脓疮上药的人,已经不多了。
福建没有他,没有李鸿仁,早像浙江那样,上下一气,贪墨无数。
他是闽浙总督,如果搅合进去,以后东南抗倭的大局谁来主持?
被换上来的人,还能这么拼命向朝廷争取军费吗?能保证这些军费,都能真的落到实处吗?
丁立生自认不是什么绝世好官,但他敢说自己从未贪过百姓一分一厘。
在这个位置,他有他的顾虑和苦衷。
贺临听懂了他的意思,默然低下头。
叹口气,丁立生也不打算完全袖手旁观:“温老先生曾救过李巡抚父亲性命,虽然如今李巡抚的父亲已经去世,但他去世前曾给温家留过一个信物,还给李巡抚留下遗言,温家若有事找李巡抚帮忙,拿着那个信物,不管多大的困难,李巡抚都要帮。”
贺临也是温老先生的得意门生,还救过温云熙,若去请温老帮忙,温老肯定不会拒绝。